摘要:目的:鄉村旅游被認為是復興鄉村,實現鄉村共同富裕的重要路徑之一,但在不斷發展的過程中,鄉村旅游的弊端逐漸顯現。而隨著藝術的公共性、社會性等得到藝術界的推崇,部分藝術家長駐鄉村。基于越來越多成功的藝術鄉建案例,盤活鄉村、活化鄉村的美好藍圖被人們所熟知。藝術鄉建的出現為鄉村振興、重塑鄉村景觀、傳承鄉村文化提供了新路徑。方法:文章從社會資本理論的視角出發,從信任、網絡和規范這三個維度,闡述當前鄉村旅游的困境及藝術鄉建為鄉村旅游發展的賦能。結果:社會資本的缺失是阻礙鄉村旅游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鄉村內部因旅游的介入而產生信任危機,信任危機導致社區內部主體關系網絡難以形成,最終導致政府機構在政策制度制定或實行上面臨較大的困難。而藝術家的參與可以拓展鄉村社區社會資本的增量,一方面,藝術家掌握的話語權和社會地位增強了他們的號召力,村民更容易信任他們,另一方面,藝術鄉建不以獲取經濟利益為導向,且尊重村民的主體權。結論:對遇到發展瓶頸的鄉村旅游地來說,合理有效地利用藝術鄉建來增量社會資本,有利于盤活鄉村文化,激勵農戶主動參與。
關鍵詞:藝術鄉建;鄉村旅游;社會資本理論
中圖分類號:F5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23-0-03
0 引言
在城鎮化、現代化發展的裹挾下,我國鄉村長期面臨勞動力流失、土地失耕等問題。我國鄉建歷史上的3位關鍵人物——晏陽初、梁漱溟和費孝通對鄉村建設問題達成了共識,一致認為現代化的發展不應以犧牲鄉村為代價[1]。晏陽初提出“除文盲、做新民”,宣傳平民教育,意識到將教育帶到鄉村的重要性[2]。梁漱溟提出要創造新社會制度、新文化的“鄉村建設”[3]。費孝通則是從經濟建設的角度出發,論述了農民生計、工業下鄉、區域發展等問題。他們所提出的鄉村建設理念影響至今,但這些鄉建路徑最終都未能繼續走下去,究其原因是沒有解決農民的根本問題。
直到鄉村旅游興起,其讓鄉村重獲發展機遇,但從實踐不難看出,游客逐漸對鄉村旅游出現了審美疲勞。當前,鄉村旅游產品同質化嚴重,鄉村商業化氛圍濃厚,鄉村的生態環境遭到破壞,淳樸氣息逐漸消失。在國家政策的支持下,開發鄉村旅游的根本目的是提高農戶的收入,改善農戶的生活,但是由于市場選擇或管理問題,因此大多數農戶在參與鄉村旅游產業建設的過程中逐漸失去了話語權和自主權。而藝術鄉建的出現,使人們重新審視鄉村的價值和農戶的主體性作用。因此,本文從社會資本理論入手,淺析藝術鄉建賦能鄉村旅游的可持續發展,以期為鄉村旅游發展提供參考價值。
1 社會資本理論:鄉村社區發展的理論框架
1916年,法國學者哈尼范在研究基層鄉村社區時首次使用社會資本概念。社會資本理論具有代表性的國外學者包括布迪厄、科爾曼、普特南。3位學者分別從不同的角度認識和應用社會資本理論,學術界不少學者基于此展開學術研究,但是也有不少學者批評三者對社會資本理論的認識仍然存在不足和具有錯誤的指導性[4]。布迪厄主張“關系”的首要地位,認為社會資本具有高度的自我增值能力,如果能夠得到高效、高質運用,那么將具有高度的生產性[5]。科爾曼認為社會資本的定義由功能產生,是具有各種形態的實體,且具有兩個共同的特征,即由構成社會結構的各個要素組成和為結構內部的個人行動提供便利[6]。普特南則把“公民參與”“群體互動”納入社會資本分析框架中,強調社會資本能動性特征,他在《美國社會資本的消失》一文中提到信任、網絡、規范等社會特征有助于促進個體行動者更加有效地為了共同目標而達成共同的行動[7]。美籍華裔社會學家林南認為社會資本具有嵌入性、易接性和使用這3個要點,主張個體期望在市場中得到回報的社會關系投資。在社會資本理論應用層面,不少學者將其應用于社區的保護、參與中。例如周濟南等(2021)從社會資本理論視角系統審視了城市社區的合作治理,理念層面、結構層面、制度層面、工具層面增量社會資本,有助于矯正城市社區合作治理失靈的問題[8]。王勇等(2021)從社會資本視角切入,建構了社會資本與名鎮保護之間的分析框架,發現保護背后的社會資本困境和內在根源[9]。
2 社會資本缺失:鄉村旅游的困境分析
2.1 信任關系難以建立
由于城鄉二元結構的破除,城鄉壁壘逐漸被打通,因此城鄉之間的要素流動更加自由和頻繁。尤其在鄉村進行旅游開發后,鄉村打造出各類景觀依托型、文化依托型等旅游目的地。這為鄉村帶來了經濟發展的機會,使村民在家門口就能就業,增加了他們的經濟收入,提升了他們的生活質量。但其帶來的負面后果也不容忽視,特別是隨著資本、素質不高的部分游客侵犯了村民的合法權益,破壞了鄉村的生態環境,原本淳樸、單純的村民對外來人員產生了較強的戒備心理。創業者大量擁入鄉村,導致鄉村社區內部的關系結構愈加復雜,突破了曾經由血緣、地緣形成的差序格局,而村民與政府機構之間的關系也難免因缺乏有效的溝通而產生嫌隙。
2.2 主體社區網絡不完整
傳統的鄉村一般是由血緣、地緣形成的熟人社會,村民大多同宗同族,存在親屬關系。但是隨著資本和創業者的進入以及當地人外流,一些旅游鄉村內部形成了各類利益團體。值得注意的是,外來者大多以期望快速實現利益最大化為目標,因此很少考慮其行為對鄉村可持續發展造成的消極影響。同時,由于信任問題,因此鄉村社區中各利益主體更加難以形成緊密聯系。這無疑也讓相關政府部門開展管理工作面臨極大的挑戰,既要滿足各類群體的需求,又要促進鄉村經濟等的可持續發展。而讓藝術鄉建賦能鄉村旅游可持續發展還有益于地方治理,兼顧利益相關者的權益。在充分尊重村民的前提下,藝術家成為受到村民認可的鄉村可持續發展的主要號召人和倡導者。
2.3 制度規范不完善
鄉村的制度規范主要包括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兩大類,以法律法規為核心的正式制度與以鄉規民約為核心的非正式制度相互補充,呈現出多維交叉、互動博弈的特點。科學構建制度規范,有助于強化鄉村治理效果。鄉村一般有約定俗成的鄉規民約,其為國家正式制度的出臺奠定了基礎,但是隨著鄉村的不斷發展,鄉規民約難以及時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調整,逐漸被新的制度規范所取代。不少進行旅游開發的鄉村的村民頻繁流入或流出,外來商戶也在不斷變化,因為旅游業的發展情況極不穩定,導致外來者頻繁更替,這樣的社會結構注定難以形成內部非正式的規定,更難以落實,只有正式的法律法規才能發揮規范人的行為的作用,但這也造成了很多問題。不少地方政府想要通過藝術家帶動鄉村發展的計劃,只停留在吸引藝術家入駐鄉村的層面,沒有進一步推進后續合作等。藝術家難以僅依靠自身力量發動村民參與藝術活動,這要求當地政府積極履職盡責,發揮關鍵作用。
3 藝術鄉建賦能鄉村旅游
3.1 何為藝術鄉建
藝術介入鄉村建設最早在日本得到成功推廣,二戰之后,受到工業化、城市化發展的影響,日本鄉村面臨嚴重的人口流失、老齡化、空心化的問題。為解決上述問題,日本政府頒布各類政策以助力鄉村發展與復興,如日本提出“新農村建設”構想和“一村一品”運動。在政府的組織推動下,日本通過藝術家介入鄉村,帶動村民參與,實現了鄉村和村民價值的重塑,并且提高了村民的經濟收入和生活品質,影響力較大的包括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祭、日本瀨戶內國際藝術祭,這兩個藝術祭的策展人北川弗朗先生就曾表示:“大地藝術祭的初衷,并不是藝術品的展示,而是‘祭祀,祭祀是日本的文化體現方式之一;這些藝術祭的舉辦也是為這些已經無力辦祭祀的高齡化偏鄉辦祭奠;本質是為了讓在鄉村中的爺爺奶奶開心起來,幫助他們重新找回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這對打破我國鄉村目前面臨的困境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以前提到鄉村,不少人可能將其與落后、野蠻等聯系起來。但是基于藝術鄉建的理念,藝術家們認為鄉村具有豐富的文化、美學價值,農民所掌握的農耕技能也具有重要價值,因此藝術鄉建更被視為鄉村發展的第三條路徑。
藝術家參與鄉村建設要根植于深入理解和吸收鄉村社會的文化傳統,并在合理范圍內轉化鄉村審美的商品化價值,最終構建形成融合共生關系。藝術鄉建的重點并不在于藝術家在鄉村中創造出多少藝術作品,更多的是引導村民積極主動地參與藝術鄉建,促進多元主體的共同參與。時至今日,我國也出現了不少藝術鄉建的代表性實踐案例,其中較為出色的藝術鄉建帶頭人渠巖、左靖、靳勒等,他們扎根于中國的各個鄉村,為鄉村建設貢獻力量,打造出了不少以藝術帶動鄉村發展的成功案例,但是也有不少鄉村難以推進藝術鄉建,藝術鄉建并不存在成功范式或固定公式。
3.2 藝術鄉建增量社會資本
社會信任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村民是否愿意付出信任或依靠他人的建議而行動,這將約束或刺激村民在集體行動中的“搭便車”心理,進而對村民參與集體行動產生相應影響。信任是各方能夠促成合作、形成集體的基礎。藝術鄉建得以實踐和貫徹的基礎是扎根于這片土地去了解村民真正的需求,通過對鄉村文化的深度挖掘和正確理解,進行藝術再創作,以促進鄉村的文化振興、經濟振興。其中必然少不了各個利益主體間建立信任關系。
社會網絡也是共同組織成員間的嵌入關系構成的人際資源網絡,強調人際關系的互動和聯系。藝術鄉建不僅僅是藝術家的事,還需要村集體、設計師、政府單位、村民發揮積極作用,需要更大層面的社區參與。藝術家充分融入鄉村,調動村民主動參與藝術鄉建的積極性,有助于破除城鄉二元結構。
村民的社會資本主要來自血緣、親緣和地緣關系建立的社會資本以及進城之后基于業緣關系建立的社會資本。鄉村藝術資源豐富且具有獨特性,是吸引藝術家進入的關鍵因素,這也為藝術創作和介入創造了更多的條件,成為連接鄉村與外界的有效途徑[10]。藝術家不僅擁有豐富的社會資源,還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可以為鄉村提供相應資源和發展機會,優化鄉村的經濟結構和提升鄉村文化審美[11]。藝術家憑借自身的藝術審美和再創作能力,以藝術化的形式將鄉村文化、人文歷史生動地呈現在大眾面前,使更多的外來者能夠直觀、深刻地理解鄉村文化和歷史,形成現代與傳統、城市與鄉村對話的有效載體。同時藝術創作為鄉村旅游注入了新的吸引力,有助于促進當地旅游宣傳和開發,吸引更多的藝術和旅游愛好者前往,帶動當地旅游增收,讓村民在家門口就業,提高村民的經濟收入和生活質量。
費孝通先生曾經說過,“法治秩序的建立不能單靠制定若干法律條文和設立若干法庭,要想在鄉村社會建立法治秩序還必須使民眾對法律法規產生認同感,愿意從心里接受法律、利用法律”[12]。新的時代背景下,社區治理不僅僅是政府的工作和任務,政府應當做好的是“服務”,而非“掌舵”,只有多主體的社區參與才能更有效地促進社區達到善治的效果[13]。得到民眾普遍認可的規范制度能夠幫助政府更好地開展管理工作和促進民眾的自我約束。
4 結語
本文從社會資本的視角切入,分析當下藝術鄉建面臨的困境,以及藝術家參與對鄉村旅游發展的影響和作用。發現由于社會資本的缺失,因此鄉村旅游面臨著發展困境。而由藝術鄉建的成功案例可知,藝術鄉建能夠增量鄉村中的社會資本,促進村民主動參與,拓展鄉村社區的社會網絡,彰顯村民的主體地位,從而對鄉村旅游的可持續發展起到積極作用。
但是本文僅從理論視角分析社會資本理論下,鄉村旅游在信任、網絡、規范這三個維度面臨的困境,以及藝術鄉建能從哪些方面緩解相關矛盾。本文缺乏相應的實證和具體的案例闡述,所以在之后的研究中,筆者將嘗試從量化的角度去測度藝術鄉建的社會資本,以作為藝術鄉建賦能鄉村旅游發展的支撐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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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海菁(2000—),女,貴州鳳岡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旅游文化產業、農業文化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