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 馬信中
摘要:目的:貨幣金器是江西省南昌市海昏侯墓出土文物中最為驚艷的器物,其做工精美、造型奇特,具有一定的藝術價值。文章研究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的藝術特征,挖掘可應用于文創設計的藝術元素。方法:以海昏侯博物館的貨幣金器為研究對象,通過文獻綜述、田野考察法進行調研,分別從歷史文化淵源、造型藝術語言和裝飾紋樣之美三個方面展開論述,總結出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的藝術特征。結果:發現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在歷史文化淵源、造型藝術語言和裝飾紋樣三個方面具有鮮明的藝術特征,可為貨幣金器的文創設計帶來靈感。結論:研究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的藝術特征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研究結果可為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的創新傳承和文創設計提供新的思路。
關鍵詞: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藝術特征;傳承創新
中圖分類號:J52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23-00-03
0 引言
南昌海昏侯墓發掘于2011年,是迄今為止中國發現的面積最大、保存最完整、內涵最豐富的西漢列侯墓葬。出土的文物品類繁雜、內涵豐富,文物的風格特征完美展現了西漢時期的社會精神風貌,是研究西漢史的重要依據。金器藝術的誕生可追溯到距今4000多年的龍山文化,黃金最初是作為裝飾器具使用的,而后漸漸演變為實用工具,秦漢時期,黃金貨幣開始盛行,其形制也有了新的變化。海昏侯博物館的貨幣金器包括餅形金、褭蹏金、麟趾金、金鈑這四種,它們在內涵、形制、相關故事性等方面都有其特征。
1 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的歷史文化淵源
1.1 外來文化的多重交流
褭蹏金,中空,底部凹進,狀如馬蹄,其獨特造型與西漢時期頻繁的外交活動有一定聯系。漢代我國疆域遼闊,漢武帝南征百越、北擊匈奴,并派遣張騫出使西域,進一步發展了絲綢之路,漢宣帝時期,西域被納入我國版圖。頻繁的外交活動促進了漢朝與其他民族的文化融合,這種融合在器物造型和紋樣上表現得尤為明顯,如匈奴大型貴族墓葬上到棺槨制度,下到隨葬品規格等,都與漢墓極為相似。匈奴是典型的“尚馬”民族,他們以馬為隨葬品,體現出對馬的敬重,又通過創造各種有關馬的藝術品,來表達對馬的喜愛和崇拜之情[1]。漢朝與匈奴的往來,使得匈奴文化與西漢文化碰撞,促進了褭蹏金形態的進一步發展。
1.2 祭祀活動的酎金制度
在海昏侯墓出土的金器中,有五枚墨書金餅極為特殊,其中文字信息較為清晰的有三枚,經過專家學者的辨認整理,可得出文字為“南藩海昏侯臣賀所奉,元康三年酎黃金一斤”。《漢書·景帝紀》顏師古注曰:“酎,三重釀,醇酒也,味厚,故以薦宗廟。”飲酎是古代宗廟祭祀中的一個重要環節,到了西漢時期,以酎助祭的習俗逐漸被酎金所替代,其初衷是為了維護統治者與諸侯王之間統治與被統治的關系。西漢時期,各諸侯王、列侯隨天子祭祀宗廟需要捐獻黃金,其上繳黃金的數量和質量由所封轄區的人口數量等決定,達不到要求的,就會被奪爵免國,因此儲備黃金對西漢各地諸侯王而言極為重要。由此可知,西漢時期,酎金制度對祭祀宗廟十分重要,酎金所用的黃金自然也得到了一定的發展,這從側面推動了西漢時期金器藝術的發展。
1.3 得道升仙的民俗信仰
漢朝是一個維持了400多年的王朝,在這一時期,各種制度不斷完善,經濟的繁榮推動了生產力的進一步提高,從而帶動了手工業和裝飾藝術的發展。四神紋樣在這個時期得到了極大的發展,被廣泛應用于各種器具之上。在海昏侯博物館陳列的出土器具中,具有代表意義的是四神紋錯金青銅當盧,出土當盧一共3件,每個部分的畫面都精彩絕倫,描繪了青龍、朱雀、白虎、仙兔、蟾蜍等動物。四神紋樣是古代天文宇宙觀念的物化形式,更是民俗寓意的象征符號[2]。西漢時期的人們崇信道教文化,追求得道升仙的神力,而當時的四神紋樣正蘊含著人們對自然的敬畏和想象,體現了人們渴望得道升仙的民俗信仰,它們的造型、布局、工藝等空前精巧,代表了這一時期的藝術水平。
2 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的造型藝術語言
2.1 祥瑞寓意的物化形態
海昏侯墓出土的貨幣金器有四種,其中褭蹏金和麟趾金的造型最為特別。褭蹏金,呈馬蹄形,中空,底部為鑄有銘文的一面,銘文被圍在桃心形狀的紋飾中,壁體傾斜,前壁高后壁低,近口沿的外圍處有一圈焊接而成的花絲紋樣,其下是數周橫向的水波紋。麟趾金,形狀如同靴子,中空,壁體傾斜,前壁高后壁低,底部呈橢圓形,近口沿處同褭蹏金形制相似,有一圈花絲紋樣,后壁底端有一團金絲攢成的花蕾狀紋樣。
關于褭蹏金與麟趾金的造型淵源,據出土資料記載,最早的褭蹏金出現于戰國時期,但文獻中最早明確提及此的是《漢書·武帝紀》:“有司議曰,往者朕郊見上帝,西登隴首,獲白麟以饋宗廟,渥洼水出天馬,泰山見黃金,宜改故名。今更黃金為麟趾褭蹏以協瑞焉。”天馬和麒麟在西漢時期本就是祥瑞的象征,由此可見,褭蹏金與麟趾金的造型是因漢武帝見到“白麟”“天馬”“黃金”等物象,為了寓意祥瑞而根據天馬和麒麟的蹄趾改鑄黃金貨幣,并用以班賜諸侯。
2.2 圓形結構的文化隱喻
餅形金,又稱鈑金,狀如柿餅,濫觴于戰國時期,在中國古代的金器貨幣史中占據重要地位。海昏侯墓出土的圓形金餅數量高達285枚。
圓形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重要圖形元素之一,它不僅在視覺上給人一種圓潤、飽滿、和諧的感受,還蘊含著豐富的文化隱喻,陰陽八卦、天圓地方等,無一不與圓形密切相關。圓形因其自身的美學特征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在古代常被用作器物輪廓,如古代的通行貨幣,就常常采用外圓內方的形制,所謂天圓地方,圓在銅幣中象征著天,方象征著地,寓意匯聚天地,主宰萬物,以示集權,這從側面反映了圓形豐富的文化內涵。
2.3 黃金鑄幣的時代特征
商代最早出現黃金貨幣,由于青銅器盛行,銅貝是當時主要的貨幣種類,人們發現金礦以后,出現了金貝,其形態與銅貝大同小異。戰國中期以后,貨幣金器已在各地廣泛流通,以金鈑和金餅兩種形態為主,各國的金幣體系雖有不同,但對地域的限制并不突出,還是可以流通使用。具有代表性的貨幣金器包括戰國時期楚國的爰金和西漢的餅形金。
海昏侯墓出土的還有長方形的金鈑,表面粗糙有澆口,大約也是進獻皇帝的祭祀用品,出土位置在主棺柩內、外棺之間的南部。關于金鈑的功用還沒有確切的定論,耿慶剛推測其功用應是天子祭祀過程中用于書刻“禱辭”的載體,并提出相關依據:第一,秦漢帝王在祭祀禮儀過程中一般有冊祝、秘祝、封藏等儀節,會用到玉牒等文書,這應是兩周祭祀傳統的延續;第二,文獻記載秦漢時期帝王祭祀一般用玉牒類文書,但也不排除使用金、銅、石等其他材質的可能;第三,《后漢書·祭祀志》記載玉牒尺寸大致與金板尺寸相合。因此,海昏侯墓出土的金鈑還可稱為“金牒”“金策”“金簡”[3],如此更能反映其祭祀功用,而這也是那個時期獨有的時代印跡。
3 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的裝飾紋樣之美
3.1 花絲紋樣的韻律之美
褭蹏金和麟趾金在中國各地區都有出土,與大多數地區不同的是,海昏侯墓出土的褭蹏金和麟趾金口沿處飾以別致的花絲紋樣,其運用傳統的細金工藝制成,極富韻律之美。花絲紋樣種類繁多,分別有金珠、趕珠絲、螺絲、鞏絲、碼絲、正花絲、反花絲、麥穗絲和立扁素絲,在技法上主要使用掐絲、錘揲、焊接等[4],這些花絲紋樣在褭蹏金和麟趾金上形成了不同的組合。花絲紋樣是古代工匠用素金絲掐制而成,雖然金絲的組合方式簡單,但能勾勒出不同的語素,組合起來富有線條的獨特律動感。
我國的花絲工藝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在不斷發展的過程中已形成一個龐大的體系。褭蹏金和麟趾金上的花絲紋樣從側面體現出西漢時期裝飾紋樣的獨特風格。
3.2 符號文字的精細之美
海昏侯墓出土的貨幣金器中含有大量的文字信息,這些文字信息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褭蹏金和麟趾金上的銘文,另一類是餅形金上的符號,它們都可為研究西漢時期的歷史文化提供支撐。褭蹏金和麟趾金上的銘文分別有三種,以鑄造或焊接兩種方式裝飾于金器底部。關于銘文含義,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整理比較發現,鑄有“上”字銘文的褭蹏金和麟趾金,其重量遠高于鑄有“中”和“下”字的貨幣金器,變化趨勢清晰明了,所以可以初步確定褭蹏金和麟趾金上的銘文是用于劃分重量等級的標志符號。
整理分析貨幣金器上的文字和符號,對研究西漢歷史文化內涵具有重要意義。餅形金上文字符號的呈現方式主要分為四種,分別是墨書、鏨刻、刻劃和戳記,每種工藝都有其不同的藝術特點。例如,餅形金中最為特殊的當屬5枚墨書金餅,從題字可辨認出為“南藩海昏侯臣賀所奉,元康三年酎黃金一斤”。墨書工藝即用筆墨在餅形金上書寫,海昏侯的墨書金餅題字主要包括人物、時間和地理位置等信息,其他工藝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反映西漢時期的文化和制度。
由于餅形金是西漢時期流通的貨幣金器,所以其文字信息大多難以辨認,有的會與劃痕交錯,有的則是單獨一個字,無法明確其意義。書有墨書的金餅有5枚,是西漢時期酎金制度的體現,以鏨刻、刻劃和戳記形式呈現的信息分別有姓氏、吉語、重量、租稅、符號、數字、地名等內容[5],還有一些銘文的含義尚不明確。
綜上所述,褭蹏金和麟趾金是帝王用于賞賜諸侯的黃金貨幣,其銘文制作工藝極為考究,又有著區分重量的作用;餅形金作為流通貨幣,留下了西漢時期的歷史印記,器物表面上的文字符號展現了西漢社會經濟繁榮發展的景象。
3.3 天然色彩的質感之美
色彩是最直接的藝術語言。從古至今,人們一直在探索世界的色彩,得益于時代的變革和技術的進步,人們對色彩的認識和運用也不斷深入。西漢時期,色彩在器物上的應用極為豐富,當時的色彩通常分為兩種,一種是天然色彩,第二種是人工配色。《考工記》提到,“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其四者,然后可以為良”[6],這肯定了材料自身特點的重要性,尤其是材料原本的色彩是不可替代的。
金器的制作在色彩上占據天然優勢。除了黃金貨幣外,其他器具上也常用描金、鎏金、錯金、貼金等技法加以點綴裝飾,以凸顯器物的華貴。海昏侯墓出土的金器色彩明亮,且飽和度高,經過拋光、打磨,呈現出華麗、耀眼的視覺效果,但最為特別的還是貨幣金器本身具有的質感,這種質感無可替代,是人工色彩加工無法比擬的。
4 結語
中國傳統造物通過器物的形制、紋飾、材質等傳達出特定時期的審美品位和文化風格。本文從歷史文化淵源、造型藝術語言、裝飾紋樣之美三個角度對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的藝術特征進行了詳細介紹,為海昏侯博物館貨幣金器的傳承與文創設計總結出可運用的藝術元素,具有重要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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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王倩,劉卷.海昏侯墓當盧中四神紋樣的藝術特征與文化解讀[J].湖南包裝,2021,36(6):11-13.
[3] 耿慶剛.海昏侯墓“金板”小考[J].考古與文物,2017(3):101-103.
[4] 楊小林,楊一一,胡東波.西漢廢帝海昏侯劉賀墓出土17枚大馬蹄金制作工藝研究[J].南方文物,2020(6):144-155.
[5] 李向易.兩漢金餅的社會與文化問題研究[D].景德鎮:景德鎮陶瓷大學,2020.
[6] 姬旦.周禮·考工記[M].長沙:岳麓書社,2001:429.
作者簡介:王倩(1996—),女,河南汝南人,碩士,研究方向:藝術設計、視覺傳達設計。
馬信中(1988—),男,河南新蔡人,碩士,研究方向:藝術設計、視覺傳達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