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是個舊念頭

1

某天我刷到一條熱搜——騰訊正式下線QQ秀。我看的時候心情很平靜，畢竟已經多年沒再進過那個小模塊。

但不可避免的，我還是回憶起十幾歲時坐在電腦前認認真真挑選服裝的樣子。

那時的互聯網浪潮里，QQ像是我們的陣地。互相給好友“踩空間”，一周換一次非主流頭像，定鬧鐘玩偷菜小游戲，和喜歡的人聊天……

“嘀嘀嘀”的消息提示音，大多數時候像個快樂的預告。

但，時間總在流逝，我們被浪潮推著走。

再回頭，曾經互相欣賞、曖昧過的少男少女早就咫尺天涯;熱愛過的游戲已被新的取代;消息提示音比從前更加頻繁，心情卻趨于平淡。

難抵擋的是日新月異，舊的被新的代替。我們在短暫緬懷后，自然而然地投入到新的世界。

沒有什么是永恒的。

2

大學畢業后，我將QQ里的相冊、說說、日志都上了鎖。也鎖起了我幾乎全部的青春記憶。

那日我心血來潮，點開空間看了一圈塵封已久的“說說”。

我一邊看著，一邊赧然，一邊愉快地想——

“什么啊，連‘追人’這樣的字眼都要公開發表。”

“坐火車去看音樂節就穿個白短袖，口紅都不會涂。”

“大學真好，自由自在去了好多地方。”

“啊，他啊。”

我重讀著關于“他”的心情記錄，回憶浮現，那年悸動好似昨天。那些認真敲下的段落里，藏著“永遠”這樣的字眼，可彈指一揮間，早已分別許多年。

永恒是多美的誓言。卻只是誓言。真奇怪，我喜歡寫“只此一人”的愛情，但其實不相信永恒的愛。

我覺得愛就像火焰，像雷霆，燃燒時轟轟烈烈，熄滅時悄無聲息，最終只余灰燼。

我遺憾《金粉世家》里金燕西和冷清秋的訣別，但卻覺得，現實有時就是如此。愛意不會長久涌動，褪去糖衣，真實的生活辛辣刺激。

我寧愿保持清醒，不輕易沉溺。

偏偏愛情是芳華年紀的主題。

3

年少時，心動是一罐紙星星;是他回過頭假裝不經意的一瞥;是QQ里來往密切的留言;是那天月色和星光都很好，我們剛巧并肩走過一段路。

長大后，心動是一雙白色球鞋;是他千里迢迢趕來，只為一次相見;是他囊中羞澀，也會積攢許久選最好的禮物;是我們不在乎未知的未來，也愿意緊緊牽手，共同向前。

那現在的心動呢？

我覺得它是早晨五點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忽地想起某個清晨，我匆匆忙忙起床上班，在家里東一處西一處地找東西，忙亂至極。偶然回頭，看到他正站在陽臺，為我把肩章扣在襯衫上，動作細致緩慢，和我形成鮮明的對比。

如果不是他，我大概率會遺忘那些細碎的東西。

有一瞬間，我感覺到區別于愛情的東西。好似多年如一日的親情，好似繁雜生活里每一個平淡的時刻，好似我曾覺得虛幻的……永恒。

也許是我不承認自己對美好的憧憬。怕越美好，越失落、傷心。

我仍然將理智置于浪漫之上，但我也會認真感受當下，享受此刻。

至于永恒，我喜歡余秀華詩里的形容。

“我們都老了，我依然說愛你。

這是多少年的深思熟慮。”

萬物必然消逝、更迭。但你說“愛我”的那個聲音，在宇宙中開始無止境地漫游、旅行。

于是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你即是永恒。

（孔依玲薦自《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