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還是月球種菜

本期主持人

席 瑞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碩士，《奇葩說》辯手

星辰大海和月球種菜，是我們對未來的不同向往：前者代表遠大理想，是無盡的想象和探索；后者代表一種腳踏實地的生活方式和田園牧歌式的浪漫。本期話題，讓我們的思緒飛到廣袤無垠的宇宙里！

1 如果有朝一日人類能夠去其他星球生活，你覺得人類會干什么？

陳銘杰：解決衣食住行的問題。對宜居地進行考察研究，培育外太空種子，制作特殊材質的衣服，用新型代步工具穿梭宇宙。

鄭水靈：就像當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人類會與其他星球的原住民交朋友，或者發動戰爭以獲取資源。

鄭思雨：人類會把最好的設施和建設地球的經驗帶到其他星球上，從一開始就建立一個先進、高效、科技感滿滿的家園。

謝昕怡：像地球一樣進行社會分化，大家各司其職，有政治大人物、維護太空環境的環保主義者、倡導文明共同體的宇宙公民等。

元益承：那時，科技應該足夠發達，大家可以自由地發展興趣愛好，人文精神的發展到達新的巔峰。

戴銘悅：可能會打造太空旅游基地，也可能為了減輕地球的負擔，在新的星球上建設工廠，將太空產品輸入地球。

繁星一筆：人類會向宇宙發送自己邁入一級文明的信息。就像沙漠里的一粒沙喊“我在這里”那樣，在宇宙中留下人類的痕跡非常重要，即便無人知曉。

席 瑞：同學們的答案可以分為現實派和浪漫派。現實派的同學根據我們此時此刻的情境去類推比擬，比如：人類在新的環境依然需要面對衣食住行的問題；新的星球依然是階層分化的，有政治領袖，也有各種思想的支持者，甚至會有掠奪導致的戰爭；太空可能會被開發成旅游集散地；人類把地球上的經驗帶到新的星球。的確，人類或許在新的空間仍然延續著過去的習慣，但這也可能是因為我們太貼近現實，以至于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浪漫派的同學比較少，有同學認為那時人類可以自由發揮興趣愛好，還有同學認為人類會更主動地在宇宙中留下自己的聲音……不過似乎都想得模模糊糊。

2 你覺得當人類能定居在其他星球的時候，人還需要勞動嗎？

劉志邦：需要勞動，否則人就會退化。

范雅倩：人類需要通過勞動，開發新的星球的潛能，比如在其他星球的土壤中培育新的蔬菜水果品種。

謝昕怡：需要勞動，不過那時需要的更多的是腦力勞動。

蔡羽晗：人們可以自由選擇。因為那時的科技一定非常發達，機器能代替人類勞動。但仍有人喜歡親力親為，享受勞動的樂趣。

王嘉麗：勞動是永無止境的：為生存勞動，為優質生活勞動，為情緒價值勞動，為社會運轉勞動，為人生的意義勞動……我們將一直在勞動中收獲并追求新的東西。

戴銘悅：需要勞動。雖然那時人類在日常生活中可以解放雙手，但機器仍然無法代替人去創作傾注了思想情感的文學藝術作品。而且，就算機器能代替人們做飯洗碗，但這些勞動能夠提升家庭幸福感，有柴米油鹽，才有人間煙火氣，飯菜要注入滿滿的愛才會更美味。

謝逸軒：人類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勞動，才能在陌生的環境里安頓下來。《三體》中，智子將人類趕去了澳大利亞，并拆毀了所有電力設施，令人類重回原始社會。在這種情況下，勞動是唯一的出路。

席 瑞：題設條件是人類能定居在其他星球，這說明技術與生產力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發達的地步。所以這道題也是在問，當人類不再物質匱乏時，勞動還有必要嗎？我很欣喜地看見幾乎所有同學都認為有必要。有同學認為除了體力勞動，腦力勞動、情緒、思考都是勞動，這些勞動會創造新的事物；還有同學認為勞動的充實感給人帶來樂趣。的確，人類在實現了物質解放后，更有可能體會到在精神、情緒領域的勞動樂趣，又或者把勞動作為一種充實自我的方式，哪怕是在刷碗時感受一只碗由污漬滿滿到清新整潔的過程所帶來的成就感，都是一種不可或缺的體驗。

3 你覺得對人類來說，是不斷開拓新的地方更重要，還是在已有的世界中找到安寧更重要？

虞銘澤：已有的資源終究是有限的，因此開拓新的地方更重要。

吳思靜：開拓新的地方更重要。安于現狀對人類來說是一種懦弱的表現。地球外可能存在更高級的文明，人類應該學習他們的長處，與他們一同發展進步。

樓昊挺：找到安寧更重要。現在我們身處的世界沖突頻發，如果人類內部不夠團結穩定，那么遇到更強大的外星人，人類只會被擊潰。

伍文嘉：兩者同樣重要。文明的進步需要人類去開拓創新，然而開拓之后，如果人類沒有選擇安寧，而是大肆破壞新的星球，最終還是會面臨和地球一樣的下場。

趙怡可：找到安寧更重要。若人類沒有完全洞察到當前的問題就貿然跑去開拓，只會用新問題掩蓋舊問題。

王 欽：我們的征途是月球種菜、找到安寧。星辰大海代表著一種永遠在路上的開拓精神，然而今天我們更需要的不是面對未知的勇氣，而是面對現實的勇氣。幾千年的農耕文明，讓我們更注重守護家園、抵御風險，這是一種務實的價值觀。月球種菜代表了每個人都有做喜歡的事情的自由，能發揮自己的才能和潛力。這種簡樸的生活方式給予我們內心平靜和滿足感。

張家瑞：直面恐懼，探尋未知，這是人類追尋、確認自我價值的途徑。

樓宇軒：移居外太空肯定是全人類的工程，但各個國家有不同的利益考量，很難統一，因此，找到安寧是更現實的選擇。

席 瑞：同學們的回答基本對半開。認為星辰大海更重要的原因有二，其一是對物質有限的恐懼，其二是征服的欲望。在一些同學眼里，征服與開拓是確認人類價值感的方法。認為月球種菜更重要的同學之中，比較普遍的理解是月球種菜代表著一種安寧，可以讓我們不要貿貿然，從而更能洞見當下的問題。還有同學認為月球種菜是一種腳踏實地的務實，更是一種允許人們選擇自己喜歡的事物和生活方式的自由。想對這個問題繼續探究，讓我們來到總結部分。

主持人總結陳詞

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還是月球種菜？這個問題關乎同學們對未來的想象，也在某種程度上折射出大家對當下現實的理解。隨著科技的發展、地球資源的枯竭、人類開拓生存空間的需要，人類對宇宙的探索一直在逐步深入。因此，第一問是想了解當人類踏上新的星球后，同學們認為人類的生活方式會有什么變化。大部分同學把未來生活看成是對現在生活的某種復刻，即便是少數比較天馬行空的同學，也沒能勾勒出細節。確實，想象還沒發生的事情本身就是困難的，人的思維擺脫不了既定現實的枷鎖。

如果“主觀題”不好回答，我們至少還能做選擇題，在比較中找到自己的價值排序。于是在第三問中，我給了同學們選擇。看大家的回答，我發現對星辰大海的理解幾乎沒什么歧義，它指向一個宏偉的理想，一個不停追逐的遠方，需要我們不斷開拓探索。所以選擇星辰大海的同學，有的認為這是人類獲得價值感的方法。也是，星辰大海很熱血，也很誘惑，很容易激發人的崇高感與征服欲，只是我想提醒大家，星辰大海歸根結底是某種崇高的意識形態，它可以激發人、團結人，但是過度了，也會抽干人、“麻木”人。宏大敘事的危險就在于它讓我們看不見人。有時候，我們很容易沉溺于一個壯麗的夢，而聽不見眼前之人的哭聲。

對月球種菜的理解就更多樣了，或者說，月球種菜本身就是一個有待闡釋的隱喻。在第二問中我設置了一個伏筆，想問問同學們，在物質技術條件極度發達的情況下，人類還有必要勞動嗎。月球種菜，乍看讓人一頭霧水，感覺兩個詞組合在一起特別違和。是啊，既然人們都已經有能力到達月球了，為何還要種菜呢？很多同學提到，勞動除了創造物質，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帶來滿足感。月球種菜其實象征著人回歸大地，重新以勞動的方式將自己嵌入這個世界，在勞動中找回屬于自己的生存方式。我們生活在一個懸浮的時代，且不說探索無垠的宇宙，就連身處當下的世界，我們又何嘗不是感覺到自己非常空泛？迷茫、焦慮、空虛，都因為當下的我們越來越缺乏與世界深度聯結的能力，只能以一種碎片化的方式與世界、與他人相遇，而勞動或許能夠幫我們找到一種更具整體的意義感。

這道選擇題沒有答案，卻映射出當下我們的匱乏，也指引著我們救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