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陌生世界，僅僅是因為好奇心嗎

本期主持人

席 瑞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碩士，《奇葩說》辯手

“一個人樂意去探索陌生世界，僅僅是因為好奇心嗎？”今年高考上海卷語文的作文題目充滿了哲思和遐想空間。世界很大，廣闊而精彩，未知事物的召喚，好像來自遠方，也好像來自內心。你會因為什么踏上一段探索陌生世界的旅程呢？

1 你有探索新鮮事物的經歷嗎？如果有，請描述一下。

吃 馬：一次，我從冰箱里拿東西時，突然想知道關冰箱門時是燈先關還是門先關。于是，我把冰箱門打開，再慢慢關上，重復了六七次。據我觀察，兩者是同時的。

趙治聞：我參加過社團組織的戶外活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山區徒步旅行。那次，我學到了攀巖等新技能，也感受到了團隊的力量。

連晗同：有一陣，班上流行看網絡小說。我本來對網文有偏見，但閱讀后，我才發現有些網絡小說也可以給人帶來正向的情緒價值。

劉佳敏：小時候，生活有些平淡，我就嘗試培養練字、畫畫等新愛好。

張嘉豪：第一次養烏龜時，我才知道烏龜也會感冒和溺水，為此找了很多救治方案。之后，我還養了甲蟲、蛇等爬寵，跟它們一同成長。

王瑜佳：小時候，我看什么都覺得新鮮?？吹揭恢晃浵仯視胫馈八ツ膬骸薄八陌謰屧谀膬骸?，并愿意花時間“跟蹤”它。

池偉豪：我曾嘗試用哲學來詮釋數學。“建構一個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交融的體系”，這吸引著我不斷探索。

席 瑞：同學們都有探索新事物的經歷。這種探索可能是有意的，比如自己養的小烏龜受傷，想辦法救助；可能是無意的，比如在山里徒步，偶然學會了攀巖；可能是深入的，比如沉浸在數學、哲學的世界里；也可能是簡單的，比如花一天的時間觀賞一只螞蟻。這些五花八門的探索，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又或者是收獲意外驚喜，無論如何，它們都在表達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興趣。有位同學提到“小時候，我看什么都覺得新鮮”，的確，似乎我們年紀越大，接觸的東西越多，對世界的好奇心反而越少，越缺乏最純粹的探索欲望，以至于開始了按部就班的生活。

2 你會因為什么對新的事物產生好奇？

鄭水靈：很多時候就是憑直覺，合不合眼緣、聽上去是否有趣挺重要的。此外，我會考慮它對學業、對未來有沒有幫助。

嗚嗚淇：探索是需要氛圍感的，我喜歡與朋友一起發掘新樂趣。

池偉豪：我會好奇一個事物能否被創造性地應用。它越能與其他事物產生聯系，我就越想一探究竟。

鄭子云：我會因為事物的獨特性和稀有性產生好奇。

連晗同：新事物可以帶來新的思維方式，幫助我們解決問題。

趙昱潔：我會出于安全感的需求探索新事物。以文科見長的我，在高中時選擇了理科，課余還會接觸地球科學的競賽、研究。由于對世界的不確定性感到不安，我需要理科知識的儲備來知曉氣候變化、食品安全等情況。

陶 影：有時候感覺自己很空，需要很多東西來填補，音樂、書籍、影片、旅行……什么方式都行。

劉佳敏：在現有生活沒有波瀾、沒有改變的時候，我就會產生新的好奇。

張嘉豪：當某個事物大家都了解而我一無所知時，我會產生好奇，隨之而來的是想迎頭趕上甚至超越別人的野心。

席 瑞：同學們的探索欲望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由自我產生的探索欲。有的同學會因為生活一成不變而渴望新的改變；有的同學會出于一些功利的目的，如認為對學業、未來有幫助而有選擇地探索；還有的同學會被一些事物本身的稀缺性與特殊性吸引。這些因自我而改變的探索更關注自我生活的趣味與發展。另一類則是由環境產生的探索欲。有的同學享受和朋友一起探索的氛圍感；有的同學則因為其他人都知道而自己不知道，希望自己不落后于所在的群體；還有的同學想在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里尋找安全感。這些因環境促成的探索更關注自我與社群、世界之間的關系，不希望自己落后于此，而想要參與其中。

3 除了好奇心，你覺得能夠讓自己持續探索的動力有哪些？

嗚嗚淇：第一，事物自身的魅力，比如對我來說超級迷人的物理學定律。第二，現實的需要，未來到了大學，或許會出于科學研究的需要而必須探索什么。

李宣伊：對這個世界的熱愛，對自我變得更充實的期許，以及想摸到自己能力天花板的“作死精神”。

徐怡彤：對已知世界的失望或厭倦，讓我有勇氣去遠方看看陌生的世界。俞果爾：召喚感和使命感。正如1300 多年前玄奘西行取經，他的使命是普度眾生。今天，我們的使命是學習各類知識，并憑借我們的創造力，讓世界變得更好。

應展碩：被探索過程中得到的正向反饋激勵，無論是對自己好奇心的滿足，還是他人的鼓勵和贊美。

鄭思雨：好勝心。有時候適度的競爭也會促使我們去探索和進步。

朱兮墨：當探索一項需要長期投入時間、精力的愛好時，我們不斷受挫，又一次次站起來，從中收獲了成長的滋味，培養了百折不撓的精神，這是堅持的動力和價值所在。池偉豪：交流的渴求。遙想切·格瓦拉的摩托之行，我也想體會遠方的風土人情。陌生的世界如果蘊含生機，那就來場交流的盛宴；如果暗藏死水，只愿有朝一日道夫先路。

趙昱潔：探索后會得到安全感。ChatGPT 爆火后，我一度擔心文字工作會被AI 替代。這份擔憂促使我去使用AI，聽專家講解背后的原理。當我發現AI 并沒有想象中的全能，并令它為我所用之后，我心里就踏實了。

席 瑞：除了好奇心，同學們的探索欲大致源于兩個方面。其一，對自己的期待。有些同學把它叫作好勝心、不服輸，想探探自己能力的天花板。這種動力源于內在的激發，是一種不設限的人生觀。有時候，其實我們不是因為探索才發現了自己的能力，而是在探索的過程中培養了自己的能力，探索成了一種自我實現的預言。其二，客觀現實的需要。比如專業領域需要持之以恒的精進、探索，從而看到以往沒有關注或認知到的地方，并且這種探索本身會增強確定性，帶來安全感。當然，現實的需要還有一種，即對交流的渴望。人會因為孤獨而去探索，在更大的世界、更廣闊的生活方式中尋求共鳴，從而產生歸屬感。

好奇心，這個看似簡單卻又關鍵的問題，與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甚至社會的發展進程息息相關。

在第一問里，同學們都有過探索陌生世界的行為，我印象最深刻的回答是：“一次，我從冰箱里拿東西時，突然想知道關冰箱門時是燈先關還是門先關。于是，我把冰箱門打開，再慢慢關上，重復了六七次。據我觀察，兩者是同時的。”看到這個答案時，你的第一反應是什么？無聊，怪異，還是會問這么做有什么意義？今天的我們還會在意這樣一件極其細微甚至對我們的生活完全沒有什么幫助的事嗎？

有位同學說，小時候見的東西少，所以對什么事物都很感興趣，充滿好奇心，長大后的我們好奇心開始衰退。但我覺得并不是因為見的東西多了，更可能是因為越來越“習慣”了，“習慣”成了大多數人選擇的生活方式。

所以在第二問里，我詢問同學們探索欲從何而來，不論是自己產生的，還是環境影響的。我發現絕大多數同學的探索開始有了一些目的，比如渴望得到改變，希望幫助自己的學業，促進未來的發展，希望融入同學甚至超過同學，等等。在第三問里，這一傾向也得到了印證，除了好奇心，絕大多數同學的探索欲都集中在如何實現自己更好的發展上，不同點在于有些是社會給定的期待，有些是自我提出的期許。有目的的好奇心當然是好事，因為它能夠讓我們更有方向，更能確保收獲，更有效率。

但是，我總覺得好像缺了一點什么，讓我們回頭再看看那個關于冰箱門和燈的回答吧。長大后的我們缺乏一種無目的的好奇心。這是一種發散式的好奇心，是一種隨機的好奇心，是一種不甘于“習慣”的好奇心，它帶給我們的是生活的樂趣。

好奇心是發展的動力，這是一種功利思維。我更愿意和大家分享的是，好奇心可以成為我們看待生活的一種目光。平凡的生活，注定有重復的部分，那些習以為常的事物總是被我們理所當然地接受。好奇心，是要學會用一種陌生化的視角來看待生活，發現那些鮮有人在意的地方。

我希望大家不要只成為用好奇心實現更好發展的大人，更要保有用好奇心尋找生活趣味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