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黃埔

李春雷

一位好友的兒子，在北京攻讀醫學博士，畢業后南下廣州，到黃埔區工作去了。他經常給我發來一些圖片，滿臉幸福的模樣。

說到黃埔，我馬上就會想到一張發黃的照片。照片上是近百年前的黃埔軍校。那是辛亥革命之后激情燃燒的歲月，那是一群來自全國各地的熱血青年。國共合作，聯合北伐，打倒軍閥，統一中國。那個時代，那些青年，青春如火，點燃中國。青春熱血，從而成為黃埔的標志。

黃埔儲存著廣州最早的輝煌。始建于隋朝的南海神廟是中國現存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最完整的海神廟，是廣州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發祥地的重要歷史見證。南宋時，這里已是“海舶所集之地”；明清時，黃埔港是中國對外貿易的主要港口；乾隆至道光年間，清政府對西洋實行“一口通商”政策，廣州成為中外貿易必經之地和向外國商船征收關稅的唯一窗口。彼時的黃埔，是中國外貿的最熱點，也是廣州的最繁華之地。同治年間，因水道淤積，港口移至長洲島北岸。

新中國成立后，黃埔長期作為郊區，是廣州市民的“菜籃子”。這個時期，仍是由于珠江水系阻隔，黃埔與主城區來往需擺渡，頗為不便。

20世紀八九十年代，廣州市在黃埔規劃了一批工業園區和碼頭。隨著經濟全球化步伐加快和交通的暢達，黃埔區終于迎來了“大爆發”。

2010年，中新廣州知識城奠基。這是中國和新加坡政府跨國合作的標志性項目，目的就是以知識經濟為創新模式，匯聚全球高端產業和精英人才，打造一座具有世界一流水平的生態宜居新城，形成“北有中關村，南有知識城”的格局。特別是2014年，蘿崗區與黃埔區合并，新的黃埔區經濟總量迅速躍升，在整個廣州市名列前茅。

如今的黃埔區，不僅有“科學城”“知識城”“海絲城”和“生物島”等高質量發展平臺，還開發了許多文化新品牌，如“蘿崗香雪”“廣州幸福里”等等。

今年8月，我來到黃埔區。中新廣州知識城經過10多年打造，已初具規模。這里積聚了數百家代表世界水平的高科技企業，主要集中在服務業、創意產業、教育培訓、生命健康、信息技術、生物技術、能源與環保、先進制造八大板塊。

采訪中，我遇到幾位小伙子。他們說著流利的普通話，從事教育和信息開發工作。如果不特意介紹，根本看不出他們是新加坡人。其中一位翁姓小伙子，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后，落戶于此，現在早已成家立業，成為黃埔人。

在廣州科學城，禾信儀器集團公司大樓里，我見到了董事長周振。

1998年，周振獲廈門大學分析化學博士學位，兩年后再獲德國吉森大學應用物理學博士學位。他先后在德國重離子加速中心、美國阿崗國家實驗室作博士后研究，后來歸國創業，立志“做中國人的質譜儀”。

質譜儀是能夠直接測量物質原子量或分子量技術的唯一手段，是目前最尖端的科學儀器之一。其應用領域涉及高端醫療器械、環境檢測、生物醫藥、食品安全、國防軍事等。2010年之前，中國的高端質譜儀幾乎完全依賴進口，特別是用于國防、核工業研發所需的質譜儀，更被國外嚴格禁運。

創業10多年，人到中年的周振雖已滿頭白發，但事業剛剛步入青春。他的儀器，已經登上“雪龍號”極地考察船。

黃埔已經初步形成了高校部落。除了已落戶的廣州交通大學和黃埔大學之外，8所國內外高校已在此建立研究院。華南理工大學超級機器人研究院將圍繞機器人產業，全鏈條推進；西安電子科技大學與新加坡國立大學合作共建的“氮化鎵器件和集成電路先進封裝技術研究中心”正在全力攻關。

我們在當地乘坐了一次無人駕駛汽車。汽車內沒有駕駛位，恰似一個小型會議室。設定目標后，汽車在馬路上自己行駛，自然避讓。雖然還不能全速行駛，但讓人感覺異常鎮定和沉穩。而我的激情和思維，時時在超越，時時在穿越。

據介紹，黃埔區擁有4萬多家中小民營企業，其中高新技術企業2573家，數量位居全國經開區第一。這些高新技術企業將圍繞新一代通信技術、新材料、人工智能、第三代半導體等產業前沿，進行更深更廣的開掘和突破。

走在黃埔的大街上，沐浴著爽風，忽然想，這里也是海洋文化呢?？磧蓚雀吒叩偷?、形形色色的現代化建筑，驀地發現，竟然隱隱約約地蘊含著海貝、海螺、海星的形神。

更出乎意料的是，在黃埔區的中心地帶，保留著一片片原生態山水。

黃埔境域以低山為主，平行排列，儼若棋局。群山之間，是豐盈的珠江水系以及渾圓的丘陵、毯狀的平原。湛藍的天、雪白的云、香甜的風、蔥翠的樹，處處是青山，每每有碧湖。整座城區以山為骨，以水為魂，以綠為衣，以花為飾，形成了山水相映、水天一色的天然美景。

的確，如今的黃埔，更像一個世界舞臺，更像一個國際中心。

我朋友的兒子，在一家生物醫藥企業工作。他們從國外引進一種特殊技術和材料，可以仿照每人的口腔環境，用3D打印機精準生產各種牙齒。顯然，他在這里工作理想、收入豐厚，不僅購置了婚房，還確定了對象。

那一天，他帶著同樣是博士的美麗女友，陪我一起參觀黃埔軍校。

看著當年的青年，看著眼前的青年，雖然相隔近百年，卻又感覺歷史真是驚人的相似。

如今的黃埔，又是熱血青年紛紛來歸的地方。來黃埔，干大事！知識和智慧，照亮你，激活我，點燃他，重構和提升著每個人的生活、每個人的未來。

的確，這里氣候四季溫潤，植物時時萌生，長出芽尖，長出綠，把花開成詩的模樣、夢想的模樣。

一株樹，一片林，一個森林，一座青春城。青青黃埔！

——選自2023年11月3日《人民日報》（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