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婚再愛，趁還來得及

文/柏顏

我不自覺笑出聲，摸了摸臉頰才發現，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快樂。是真實的快樂。

001

結婚前3 天，我被陸鳴堵在車里熱吻。

他眼眶通紅問我，五年都熬過來了，為什么不再等等。

我從包里拿出濕紙巾，狠狠擦干凈被他吻出界的口紅。然后擠出一個冷淡的笑容，也許正因為我已經等了五年。陸鳴，承認吧，你也沒那么愛我。

他還想要辯解，但我已經用力掙脫他的懷抱。順便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距離上班時間還有12 分鐘。

進辦公室之前，我決定先去洗手間補個妝。誰知道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有女同事議論我的事。一個說：你聽說了嗎？上個月老板和周總監一起出差，據說兩人在酒店呆了48 小時，連房門都沒出。

另一個說：啊，周總監不是獨立女性人設嗎？怎么暗地里也搞這套。

兩人八卦得正開心，一轉頭就看見我走進來。小姑娘反應倒是挺快，雙雙逃一樣跑掉。其中一個還差點崴了腳。

也罷。反正一個月后，我就會離開這棟辦公樓。人一走，茶就涼，哪管身后謠言滔天。

周二往往是我最忙碌的時候，一天3 場會議，十幾個項目節點需要推進。但即便是這樣，我腦海里仍會閃過陸鳴的影子。

就在上個月，我最后一次以情侶身份和他共處一室。我問他，還要讓我等多久。他照例是五年來一層不變的說辭。

他的植物人前妻尚未醒來，如果這個時候結婚只怕刺激到6 歲的女兒。他只能一次次哄著我說，很快。

身邊知情的閨蜜都勸我，何必癡心這樣一段看不到結果的愛情。我卻分不清他究竟是愛得不夠，還是成年人世界有太多權衡。

思索中正好撇到鄰座的商務艙坐著一個穿米白休閑裝的男孩，他的書攤開的腿上，人卻已經睡著了。

我正好看見書里有一行字：喜歡一個人切忌用力、深情、不依不饒追根究底。

他正好移動身體，書應聲掉下來。

我們兩個人幾乎同一時間伸手去撿，沒想到撞到正著，尤其是我，被撞的不輕。頓時眼淚決堤，卻不是因為疼痛。

倒是男孩嚇壞了，連聲問我沒事吧。甚至一本正經要讓我下飛機去做個腦部CT。

“不必了。”我被他逗笑，這么多年的情感、依賴、信任，霎時間化作煙塵。說不痛，只是自欺欺人。

002

我這個人沒什么優點，唯獨一旦下了決心，就決計不會再回頭。

一面聯系獵頭，透露出跳槽意向。一面把相親事宜排上日程。

我的大學室友兼專業婚戀網站紅娘，每周能見縫插針給我安排3～5 個優質相親對象。

不過她眼中的優質，只有一個評斷標準就是收入。無不是年薪百萬以上，房車齊備，無貸款和負債。

但真見上面才發現，一個比一個奇葩。

一個年紀略大的雅痞大叔，問我婚后能不能去考個護士證書，好專心照顧他癱瘓的父親。

還有一個海龜博士帶著媽媽一起來相親，阿姨把我祖孫三代的職業、學歷、身體狀況打聽了個遍，還要求我脫掉鞋子給她檢查有沒有拇指外翻、扁平足這樣的“基因缺陷”。

就連我端起咖啡喝一口，老人家也要用未來婆婆的口氣提醒，這種東西還是少喝，將來孩子皮膚白點才好看。

剩下少數能夠正常溝通的男性，不是要求妻子必須是全職太太，就是打聽我的車房收入。甚至想讓我簽下，假如未來父母生病不可找男方家庭借錢的婚前協議……

不到兩周，我就繳械投降。終止了這種“人類奇葩行為大賞”。

好消息是，獵頭那邊為我談妥了一個薪水翻倍的職位。不過他也透露了一個關鍵信息，就是我未來直屬上司，希望這個崗位的負責人最好是一位已婚人士。

好吧，又繞回原點。我只好又求助室友，然后在那個傾盆大雨的午后，我就再次遇見了沈明覺。

幾乎在他推門進來瞬間，我就認出他是飛機上的米白色商務男。他的頭發和西裝上都是雨滴，整個人不僅不顯狼狽，反而被燈光一照，整個人光彩熠熠。每一粒水珠，都襯出他清新氣質。

你不就是？我們幾乎異口同聲，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緣分。

當被問及相親原因，他毫無避諱告知，純屬工作需要。他的合伙人需要一位已婚、顧家的男士。我笑著說那剛好，我也不是真心想戀愛。

我們約定，婚禮開銷各自AA。婚后配合彼此出席工作上逃不開的應酬，以及逢年過節在對方家長和親戚面前秀足恩愛。如果一方遇見新的感情可以隨時辦理離婚。

領完結婚證那天上午，沈明覺飛意大利，我也入職新公司。他上飛機前，給我發的最后一條消息，是合作愉快。

我不自覺笑出聲，摸了摸臉頰才發現，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快樂。

003

閨蜜認定我太過草率，畢竟在她看來，感情需要長久培養。

她跟先生是校園戀愛，結婚7 年，生下一兒一女，她安心照顧家庭，丈夫負責掙錢養家，歲月莫不靜好。

她是我和陸鳴地下戀情不過的見證人之一，而且她對陸鳴頗為滿意。除了暫時給不了我陸太太的名分，其他事無不為我考慮周全。

還記得三年前我外婆突發急癥，腦科權威魏教授的號要排到3 個月后。是陸鳴幫我打通關系，才讓外婆得到最好的治療和照顧。

工作上他更加是我的導師，不遺余力指導我，引領我，雖然為了避嫌，每次慶功會他都不曾參與。但無論我多晚到家，他總會帶著香檳和鮮花出現在我門口。

我們去過無人的島嶼，也牽手走過許愿池，見過無數次日出日落。可惜，再盛大的愛戀，在現實面前不過一場云煙。

婚后三個月，我在新公司如魚得水。已婚身份果然諸多便利，不想去的應酬可以推脫說是老公管得太嚴。碰到闊太客戶，還能聊些婚姻心得，拉近關系。

沈明覺也盡職盡責配合我的演出，很多個社交時刻，我都會發自內心地感激他，是如此風度翩翩，談吐不凡，讓人如沐春風。

外人都以為我們新婚燕爾，琴瑟和鳴，卻不知道我們各睡各的房間，分攤水電網費物業費。

我們約定過，沒有特殊理由絕不造訪對方房間。除了我感染流感那次，低燒3 天，全身無力。是他煮了粥送進來，毫不嫌棄我滿臉油光。

婚后9 個月，我和陸鳴在一個酒會上重逢。他帶著亭亭玉立的小女兒，我已經準備躲開。誰知道他女兒跑了過來，毫不怕生指著我說：我見過你。

她朝我露出一個微笑：“阿姨，我在爸爸的手機相冊見過你。你想給我當后媽，是嗎？”

她的聲音不算大，但吐字清晰，口齒伶俐。已經引得周圍很多人的駐足，我向來沒有跟小孩打交道的經驗，只好大事化小地微笑否定，小姑娘，你認錯人了。

可是她接下來一句話，直接讓我如被雷擊。她說：“阿姨我看過你的泳裝，背后有顆痣對嗎？”

直到這一刻，在另一頭應酬的陸鳴才終于注意到這邊的情形。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輕生呵斥女兒沒有禮貌。可她還是掙脫陸鳴的牽制，小跑到我面前，“阿姨，你能不能和我爸爸分手。”

小姑娘越是純真無邪，越是襯得我心機、惡毒。我幾乎已經能夠感受到周遭嘲諷目光，我望向陸鳴，他卻回避了我的目光。

進退兩難的時候，身后忽然有一只手臂溫和有力地抱住我，沈明覺露出溫雅的笑容對她說：“小姑娘，東西可以亂吃，后媽可不敢亂認哦！”

說完他轉向陸鳴：“陸總，小孩子雖然是童言無忌，但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道理，成年人總該明白。還是請您澄清一下吧。無論對你家庭，還是周南的名譽都很重要。”

“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景恒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沈明覺。”

一直到他亮明身份，身邊才終于有人驚訝道，他就是最近幫某明星打贏侵權官司的沈律師。

陸鳴臉色陰沉地道完歉，拉著眼淚婆娑的小姑娘離席而去。而沈明覺始終牽著我的手，一直到我們上了車，他才小聲說：“想哭的話，就哭一會兒好了。”

我問他怎么會來這么及時，他才告訴我本來他也在邀請之列，只是習慣性拒絕了。直到無意間看見同行發的朋友圈，發現我也在這里。他笑著說，原本想來幫你擋酒來著。

還有這個，他指了指車后座的外套。夜里降溫，你穿的太少。萬一生病，我恐怕抽不開身……

他的后半句，被我的吻封了回去。那一刻究竟是感激，感動，還是一時放縱，我都不想去深究。還好，他沒有推開我，而是給于熱烈回應。就好像等這一刻，已經很久很久。

004

沈明覺坦白，在飛機上那次，并非我們的初遇。

有一天夜里，他開車回家。遠遠看見一個外賣小哥騎著電動車，擦著我的右手開了過去。我被灑了一身的咖啡，懷里的資料夾也散落地七七八八。而外賣小哥也沒好到哪里去，他跌進泥巴里，還不忘護著車上的食盒。

就在他和我道歉的時候，我卻主動幫他扶了車子，遞上紙巾，讓他先走之后。才蹲下來收拾自己的東西，他從車上下來幫我撿過幾份文件，我只顧低頭說謝謝，連頭都沒抬一下。

他說，在那種情況下，都沒有對外賣員說一句重話的女孩，人品大概率不會差到哪里去。

他還說，當時的他，其實也經歷了一段失敗的感情。對方是異國戀三年的女友，極度缺乏安全感。情感上索求無度，經常以分手威脅。

后來他甚至想過放棄國內一切，去國外陪女友讀完剩下的課程。結果，他抵達洛杉磯的住所就看見房間門口有男士衣服、褲子、鞋襪……一地狼藉。

于是他拍了照片，關上門，發給女友，然后提出分手。對方鬧了兩周，終于作罷。

他一度以為自己不合適親密關系，因為給不了對方想要的親密無間和貼身陪伴。他見到我的時候，愛意缺缺，但卻認真覺得我是不錯的結婚對象。獨立，清醒，毫不糾纏。他以為這樣的婚姻會更長久。

“可我還是對你動心了。周南，即便你不愛我，也沒關系。”

那晚沈明覺在我我房間過夜，第二天工作午后發來的消息。我正在處理厚厚一疊文件，有立刻回應。

等到結束工作才發現外面下起暴雨。就在我做好沖進雨里去隔壁商場拿車打算時，一雙手把我拽進了懷抱。他撐著一柄雙人傘，在狼狽匆忙的人群中，顯得如此風姿綽約。

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微笑回應：“作為丈夫，給妻子送傘難道不是應盡的義務嗎？”他牢牢把我護在傘下，絲毫不顧白球鞋踩在深深淺淺的泥濘里。我依偎在他肩膀，第一次發現，我們的身高如此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