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雯?史波芬?張曼
當前我國生活垃圾管理正邁入全新階段,進入以垃圾分類為基礎、以減污降碳為引領的高質量發展時期。基于環境污染物和溫室氣體排放高度同根同源特征,生活垃圾處理行業應主動發揮減污降碳的效益,實現污染物和溫室氣體的協同治理,改善生態環境質量,助推雙碳目標實現。
溫室氣體核算是做好“雙碳”工作的重要基礎,建立健全各行業核算標準體系迫在眉睫。為此,本文總結國內外溫室氣體核算標準與指南發展趨勢,分析生活垃圾處理行業核算存在的問題,并提出建立生活垃圾處理溫室氣體核算體系的必要性和建議,以期為國內生活垃圾處理溫室氣體核算體系的建設提供指導,科學評估溫室氣體排放及減排潛力,充分發揮生活垃圾處理行業減污降碳的積極作用。
厘清溫室氣體核算的不同層面是理解核算結果的基礎。不同層面的核算主體與核算目的具有顯著差異,因此,不同層面間的核算結果不具有可比性,只能從不同角度反映溫室氣體排放。
區域核算以國家、省、市等區域為核算主體,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發布的《2006年IPCC國家溫室氣體清單指南》是典型的區域層面核算指南。
《2006年IPCC國家溫室氣體清單指南》將溫室氣體主要排放領域劃分為能源、工業生產過程、農業、土地利用變化和林業、廢棄物五大部門。其中,與固體廢棄物相關的排放環節包括固體廢棄物處置、生物處理,以及焚化和露天焚燒。區域層面核算垃圾處理產生的溫室氣體排放時,僅核算了由垃圾組分轉化為二氧化碳(CO2)、甲烷(CH4)和氧化亞氮(N2O)的直接排放,并未考慮處理設施運營過程中外購電力、化石燃料燃燒、廢水處理以及外購原材料等環節產生的間接排放,因為這些排放已經在其他四個部門中予以考慮。
除區域層面外,垃圾處理項目核算較多應用在項目減排層面。項目減排層面是核算實施某個項目后帶來的碳減排量。項目減排核算是對比分析的結果,需要與基準線情景做比較(基準線情景是指若不實施該項目時最有可能發生的假定情景)。
廢棄物資源化處理具有減污降碳協同效益,是產生碳信用的主要領域之一。根據世界銀行報告,2021年4月—2022年4月,全球簽發減排量的碳信用機制共有29個,其中有15個包含了廢棄物領域的減排項目。
國家核證自愿減排量(CCER)是碳信用機制在我國的重要應用,也是碳交易強制配額市場的重要補充。CCER方法學是所有CCER項目開發的必要前提。它用于確定項目基準線、論證額外性、計算減排量,以及制訂監測計劃等。2012—2017年,垃圾處理減排項目主要為填埋場填埋氣利用以及生活垃圾焚燒發電,常用的方法學為《CM—077—V01垃圾填埋氣項目》《CM—072—V01多選垃圾處理方式》等。但需要說明的是,CCER方法學的適用性與時代發展背景相關。隨著新一輪的自愿減排市場重啟在即,CCER方法學也正在生態環境部的組織下進行更新和完善。
組織核算一般以企業、協會、行業機構等組織為核算主體,組織核算的目標是管理溫室氣體風險、識別減排機會、設定內部減排目標、規避國際貿易技術壁壘等。
由世界資源研究所(WRI)和世界可持續發展工商理事會(WBCSD)開發的《溫室氣體核算體系》(GHG Protocol)是應用最為廣泛的國際排放核算工具之一。其中,《溫室氣體核算體系:企業核算與報告標準》將企業層面溫室氣體排放分為三類:范圍一、范圍二和范圍三。
2006年,國際標準化組織(ISO)發布了關于溫室氣體排放的系列標準ISO 14064,其包含3個標準。其中,ISO 14064—1用于企業量化和報告溫室氣體的排放和移除。ISO 14064—1:2006與GHG Protocol保持一致,將企業溫室氣體排放分為三大類。2018年12月,國際標準化組織對ISO 14064—1進行了更新。更新后的ISO 14064—1:2018將“其他間接溫室氣體排放”進行了細化,將組織層面溫室氣體排放分為六大類(表1)。

國內組織層面核算體系也在逐步建立和完善中,目前相關的指南和標準主要包括2013—2015年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印發的24個行業企業溫室氣體核算方法與報告指南,以及GB/T 32150—2015、GB/T 32151系列標準,主要集中于電力、工業、交通運輸等行業,垃圾處理行業核算指南仍然相對空白。
現有生活垃圾領域溫室氣體核算方法總結如表2所示。可以發現,生活垃圾處理核算方法主要來自碳信用機制方法學,這是因為垃圾處理是減排項目開發的重要領域;而另一方面,由于不屬于重點控排行業,垃圾處理組織層面的核算一直較少受到關注,因此相應的核算方法較為缺乏。北京市地方標準《溫室氣體排放核算指南 生活垃圾焚燒企業》(DB11/T 1416—2017)是目前能查到的針對生活垃圾處理企業的排放核算標準,我國生活垃圾處理溫室氣體核算體系尚未建立。

注:CDM為清潔發展機制。
“雙碳”目標下,我國溫室氣體控制進入新階段,現有核算指南已經無法滿足高質量發展的新要求,全面建立溫室氣體排放核算體系的需求迫切。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發布的《關于印發投資項目可行性研究報告編寫大綱及說明的通知》(發改投資規〔2023〕304號)提出,將“碳達峰、碳中和分析”納入可行性研究報告中,“雙碳”分析成為項目開展的前提條件;此外,企業ESG(環境、社會及管治)信息的披露要求逐漸嚴格,綠色低碳發展將會貫穿社會經濟發展的方方面面。溫室氣體排放核算是行業應對氣候變化、推動可持續轉型的重要基礎,規范生活垃圾處理排放核算的需求越來越強烈,溫室氣體核算體系的建立正當其時。
參考GHG Protocol對溫室氣體排放源的分類,目前我國組織層面核算大多只考慮了范圍一和范圍二的排放,即直接排放和能源間接排放;而忽略了范圍三的排放,即產業鏈上游及下游的溫室氣體排放。以DB11/T 1416—2017為例,僅核算了生活垃圾焚燒過程礦物成因碳引起的直接排放量,即范圍一排放;以及企業凈外購入電力和熱力消費引起的排放量,即范圍二排放。但范圍三往往覆蓋內容更廣、排放量更大,也具有更大的減排潛力。現有標準核算內容不全面,無法系統考慮企業活動造成的溫室氣體排放,難以體現標準引領支撐作用。
結合國內外組織層面溫室氣體排放核算的發展趨勢,全面核算溫室氣體排放尤其是落實范圍三來源的間接排放將會越來越重要。GHG Protocol制定了針對范圍三的《溫室氣體核算體系:企業價值鏈(范圍三)核算和報告標準》;ISO 14064—1:2018也在2006年版本的基礎上細化了間接溫室氣體的排放分類;此外,國際可持續準則理事會(ISSB)最新發布的《國際財務報告可持續披露準則第2號——氣候相關披露》(2024年1月1日生效)也明確要求主體披露其范圍一、范圍二和范圍三的溫室氣體排放總量。盡管范圍三排放核算在數據質量和可用性方面對企業而言存在一定挑戰,但隨著標準對核算范圍的明晰與核算內容的細化,企業間接排放核算的要求將會逐步提高。
現階段關于生活垃圾處理溫室氣體排放核算的研究已經積累了一定基礎,但核算源與數據選取的不統一造成了核算結果的差異。以垃圾焚燒為例,表3展示了不同研究中垃圾焚燒排放強度核算結果。可以發現,不同研究確定的核算邊界不一致,研究人員納入核算的排放源各不相同,從最簡單的僅核算垃圾化石碳轉化排放,到考慮上游收運和下游產物處置利用等環節的排放,導致核算結果差異較大。這反映出目前行業對垃圾處理排放強度的研究還未達成共識,不利于生活垃圾處理行業綠色低碳發展。

生活垃圾處理溫室氣體核算應覆蓋工藝活動相關的重要排放源,包括垃圾進場到各類資源化產品利用及廢棄物處置的全過程,使核算結果更為準確全面,具體包括:直接排放(垃圾處置過程中轉化排放、化石燃料使用排放等)、能源消耗間接排放、其他間接排放(原材料消耗間接排放、副產物下游處置排放、產物下游利用排放等)等。
原則上被界定在系統邊界內的所有排放都應納入核算,但排放源的增加也意味著核算難度加大。為避免核算資源的過度投入、提高核算的可操作性,應建立適當的取舍原則。在有限的條件下,對于某些過程或材料流,很難從產業鏈收集數據,也找不到相關的次級數據,而且它們對總碳排放的影響很小,在這種情況下有必要采用取舍準則。但應保證被排除的排放源對整體核算結果的影響在可控范圍內。一般而言,所排除的單項排放源排放貢獻不應高于1%,且被排除的排放源的總比例不超過整體核算的5%。
基于生活垃圾資源化發展趨勢,處理設施往往對垃圾進行資源/能源回收利用,比如:填埋氣發電、沼氣利用、焚燒發電,以及制備有機肥、生物柴油等,這些資源/能源產品具有替代傳統資源/能源的減排效益。因此,垃圾處理企業、社會公眾,以及其他利益相關方也非常關注垃圾資源化利用的減排量。
根據GHG Protocol,當企業通過自身的運營導致排放清單邊界以外的溫室氣體排放量發生改變時,所帶來的減排量可以作為選報信息在企業公開的溫室氣體報告中予以報告。因此,在建立溫室氣體排放核算體系時,宜進一步提出減排活動減排量的核算方法,并且同排放量分別進行核算和報告。
我國溫室氣體核算還處于發展階段。溫室氣體排放監測、核算和管理是一項長期的工作,也是一個復雜的體系。隨著核算目標的不斷更新、處理工藝的不斷創新、監測技術的不斷發展,溫室氣體核算方法以及數據質量管理體系應隨之調整和優化,以適應不同時期溫室氣體管理的不同要求。
充分發揮排放核算推動垃圾處理行業綠色低碳轉型的支撐作用,通過建立垃圾處理核算與報告體系,幫助企業科學核算和規范報告自身的溫室氣體排放,有助于掌握我國垃圾處理領域溫室氣體排放現狀;識別關鍵排放環節和主要影響因素,為行業碳排放管理提供依據;分析梳理碳減排切入點及潛力,推動碳排放核算和減排理念在垃圾處理行業可持續發展中的導向性作用,強化頂層設計,助力行業持續向碳中和方向推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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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嚴陳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