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吳風草

李若濤

南京的淺秋時節，最醒目的應該是欒樹，路邊、公園多有種植。夏末在深綠葉子的背景中綻放煙花般雅致的黃色花束，過個十天二十天，結出紅色的燈籠果實。然后是桂花盛開，東郊這一帶的桂樹太多了，不禁讓人懷疑，當年的園林規劃者是多么癡迷桂花。不過，除了早年的種植，近些年新建的小區、道路、綠地公園，也種了不少桂花，今年的桂花開得好，大樹小樹的枝條上，綴滿了精巧的花朵，有金桂、銀桂和丹桂，站在樹下，能把你香暈，就是待在家里打開窗戶，一陣陣的香風也會拂面而來。

樹林中，風吹葉落，樹葉漸漸變黃，也有如夏天那樣碧綠的葉片，在雨中濕潤而潔凈，在陽光下光彩熠熠。就在我經常走過的中山陵和明孝陵的林下，路邊，大吳風草開花了。初開的大吳風草齜出還未伸展開的舌狀花和花中間毛茸茸的管狀花。再過一段時間，它黃色的花瓣展開，能把幽暗的樹林點亮。

去年深秋，我和木童是在明孝陵邂逅的大吳風草，我們在靠近1號門的林地看見一片耀眼的亮黃色，就直奔過去了。團扇狀的大葉片，油綠發亮，淺色的葉脈清晰如畫，像一片旱生的睡蓮。花莖高拔越出葉層，每一支花莖上，都有數朵花頭。

大吳風草原產我國東部地區，日本和朝鮮也有分布。在日本，它叫石蕗。日本園藝家柳宗民在他的《雜草記》中說：“深秋時節，不妨乘坐沿東京灣行駛的房總西線，去館山走上一走。列車駛過上總港口后，會一連穿過幾條小隧道。隧道旁的石坡上，開著許多黃色小菊花，那就是石蕗的花。”在少花的深秋時節，看見石坡上一掠而過的花朵，那種野趣，會讓心里起一點漣漪吧。

在中國和日本的庭院中，種植大吳風草古已有之，作為宿根觀葉植物，有許多花葉品種，有白斑、黃斑和沙斑的。油綠的葉常常和蕨、玉簪等耐陰植物栽種在一起。置于庭院的一角或是堆石下。庭院植物往往能得到很好的照料，殘葉被及時剪去，所以葉片長得虎虎生威。有人把它盆栽，鄭重地擺放在屋檐下。

有人覺得大吳風草隨和好脾氣，可以當填空植物，想種哪兒種哪兒，用于遮丑也挺不錯。反正可以不怎么管它，反正它是常綠植物，又皮實，有水，不那么暴曬就行。

大吳風草的幼嫩莖是可以吃的。柳宗民說，它是日本九州的特色食物，還有人專門種植。生吃苦澀，剝去皮用鹽水焯過之后，還要浸泡沖洗多次才能吃，其口感綿軟，唇齒留香，有青青的草木香。大吳風草也是一味中藥，有清熱解毒的功效，不小心燙傷了，可以把大葉子烤一烤，貼上去療傷，莖葉煮水還有止瀉的功效。

英國植物學家羅伯特·福瓊在1856年把我國的大吳風草引種到英國，后來被園藝家培育出好幾個花葉品種。不過這個羅伯特·福瓊最出名的事兒不是引種大吳風草，而是作為“茶葉大盜”被人記住。他當年被東印度公司派往中國，竊取了一整套的茶葉技術，包括400棵茶葉苗和一批熟練的制茶工人……這些苗木在印度落戶，自此打破了中國茶的壟斷地位。

第一次遇見大吳風草是在上海，我和維尼去找曉華玩，我們從曉華的家散步走到黃埔江邊，江邊上可以看見對岸的高樓大廈，江水濁濁，天空灰蒙。路邊有個安靜的小公園，花壇里種著一片綠油油的闊葉植物，曉華說，這是大吳風草。那是夏天，大吳風草還沒有長出花葶，看上去是一片賞心悅目的綠。這個名字是不是挺特別？曉華是個詩人，她對詞語有靈敏的感覺。我以前沒有留意過這種植物，但這個名字卻給我似曾相識的感覺，肯定在哪里見過，但想不起來。

叫大吳風草，是不是有無風草，小無風草？天氣不重要，風景也不重要，相聚很重要。那一刻，大吳風草很重要。

編輯 王冬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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