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嘗過櫻桃的滋味

梁永安

有朋友說，自己剛開始工作的時候，還充滿著激情、斗志滿滿，但是現在覺得自己越來越佛系了，好像什么都無所謂。雖然感覺這樣生活輕松一點，但是心里有點空虛，好像缺了什么東西。一邊懷著一顆佛系的心，一邊又感覺很盲目，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生活中沒有什么內在的愉悅感，面對世界就逐漸麻木了。

走出麻木，不是一個抽象的口號，它是在生活中進行的。你落到一個點上，發現生活有溫度的一個面，然后找到一個切口，進行一種創造性活動。這個活動不是別人給你設定的，而是你自己內心真正熱愛的。這個時候，你的生活狀態會和原來非常不一樣，你對生命的感覺會完全不同。

我最喜歡的伊朗電影《櫻桃的滋味》講的是一個人面對生活很麻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生活。于是他結婚了，但發現生活更糟，結婚并不能帶來幸福。他覺得生命沒有意義，想要自殺。他帶著一根繩子，跑到果園，把繩子掛上去準備上吊。他沒有上吊自殺的經驗，繩子一掛上去就掉下來了，再掛，又掉下來。他想了想，決定帶著繩子上樹，找到一根粗樹枝，把繩子拴牢一點。結果他上樹之后，爬著爬著忽然覺得手邊有什么東西軟軟的、濕濕的，他把這個東西放到嘴里一嘗。是什么呢？其實這是一棵大桑樹，他吃的是桑樹上結的桑葚，他以前從來沒吃過這種東西。

他吃了桑葚之后，發現味道很好。就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自然很偉大，世界很廣大，有不同的滋味。自己之前被困在一個方向、一個空間里，過著一種封閉的生活，愛情、婚姻都無法讓他對生活產生愉悅感。但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世界上有桑樹、櫻桃樹，還有千千萬萬別的東西。這個世界上還有那么多滋味沒有品嘗過，怎么能說世界沒意思呢？怎么能說活著是不值得的呢？

不知不覺天亮了，孩子們上學，從桑樹下走過，他還在樹上。孩子們看見他，就笑著讓他摘一些果子丟下來給他們。那些孩子接到果子高興得不得了，又唱又跳。他又一下子感覺人間也很美好，打破了原來的無意義感。

我們很多人，一直都沒有打破過封閉的生活。

《櫻桃的滋味》中的這個人后來遇到另外一個人，這個人也想自殺。這個想自殺的人花了一大筆錢，20萬伊朗幣，到處去找人幫自己自殺。他在一棵大樹下挖了一個坑，準備躺在里面，請人第二天早上來到這個坑邊，如果看到他已經死了，就把他埋起來；如果沒死，那20萬伊朗幣他也不會要回去。

這個想自殺的人遇到了想在桑葚樹上上吊的人，向他講了自己的故事。想在桑葚樹上上吊的人說：“我愿意幫你。你給我20萬伊朗幣，我女兒上學需要錢，你躺進去，但是我給你講個故事。”他講了自己的故事。想要自殺的這個人聽了之后內心大受震撼，晚上，他還是跑到那個坑里躺著，但他其實已經復生了。他在坑里想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站起來，迎著陽光走下去。

現在有的人生活得很漠然。所以，海德格爾這些哲學家希望人能夠自在地、詩意地釋放自己的心靈，這是我們今天特別需要做的。畢竟，這世上還有許多我們沒嘗過的滋味。

（摘自《每個人都了不起》，民主與建設出版社，佟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