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的世界一片虛寂（組詩）

劉劍

下雪

世界一片寂靜。降雪的時候

任何聲音都是多余的

皆被寂靜覆蓋

所有的嘈雜和喧囂都被屏蔽

雪靜靜地下。最好在此時靜靜地睡去

連靈魂也一起睡去

我已不在乎自己本質上是什么

雪來得如此應景

仿佛那是兩個人在低語

低語到令萬物都聽不到

那些在風雪中飛翔的鳥兒

那些蹲在幽暗之處的草木都聽不到

此時天空與大地已混沌不清

雪是主角，天空和大地也是多余的

唯有雪能夠判別：

我在寂靜中是否已清白如初

我把一個深愛的人看成了故鄉

除我之外，我分明感覺到她不會

再愛上任何一個異鄉人

我把一個深愛的人看成了故鄉

我長滿綠草的肺腑

是她可以安靜睡去的長椅

肥沃的土地，分布在她秀發的邊緣

那是我漫長的海岸線

假如我的舟楫可以自由出入她

風平浪靜的海面，她便是我曾經的故人

帶著疲憊的發梢，帶著眼角的淚痕

那是故鄉結滿塵土的小樹林

剛剛經歷過的一場風雨

夢中的童話講述著天堂

過于空曠。落花流水在晨曦中

了無痕跡

離開時，晨鳥不停地鳴叫

冷颼颼的晨風吹得我瑟瑟發抖

外面濃霧彌漫，時光總在

不經意間流逝，而故鄉還好嗎

家人還好嗎？互不辜負的我們還好嗎？

婆娑的世界一片虛寂

我只能成為自己的俘虜，唯有向自己投降

當愛人遠行或行遠，我只能是自己的玩偶

天下獨舞或獨唱。朋友偶爾打來電話

我口吐芬芳，真話和實情則獨守蓮池

我把自己從床上取下來

我把自己從椅子上取下來

想躺在情人的懷里，而情人的懷里卻變成了

杰馬央宗冰川。這排列成萬字形的沙石灘

已成為我的病床。我有病——我自己的病

被積雪覆蓋。我在高寒中喃喃自語

我打小就被嫌棄，沒有喝過母乳

甚至連一個塑料奶頭也沒有

常遭皮肉之苦，備受冷落的可憐的孩子

我天生對人類的母親心存芥蒂

大地

此刻，大地已死去。冰川橫在山谷之間

那閃亮晶瑩的冰川就是我重生之地

那匯集成河的母乳，讓

婆娑的世界一片虛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