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痕跡

☉侯美玲

多年前的一天，導演安蒂·斯潘能在跳蚤市場閑逛時發現了一些膠片。8 毫米的膠片每卷4分鐘，合在一起總共20小時。安蒂·斯潘能是個有心人，他一遍又一遍地查看膠片上的人物和風景，花費6 年時間，最終還原出膠片主人奧伊瓦的生命痕跡。

奧伊瓦是芬蘭人，生于1911 年12 月29日，父親早逝，他同母親、妹妹相依為命。因為家境貧寒，他曾在叔叔的農場打工維持生計。成年后，奧伊瓦以機械師的身份參軍，戰后復員做了一名游輪機械師。自此之后，他跟隨游輪走遍了全世界。

奧伊瓦喜歡拍攝，膠片記錄了他的足跡和人生經歷。在葡萄牙，一個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快樂地奔跑在大街上，這讓奧伊瓦感到溫馨，他急忙按下快門，將小女孩幸福的笑臉定格在膠片中。在阿拉伯，3 個男孩闖入鏡頭，其中兩個有著黑黑的皮膚，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憂慮，另外一個則懵懵懂懂。

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上，英俊的奧伊瓦緊緊抓住帆船的繩索，渾身充滿活力。在埃及時，奧伊瓦已不再年輕，夾克衫遮住了他微凸的肚子，草帽擋住了他的禿頭。他一個人站在金字塔前，顯得孤獨而又寂寞。在美國、泰國、土耳其、中國、埃及，奧伊瓦的身影出現在世界各地。

奧伊瓦最喜歡為親人拍照，起初的膠片中，妹妹和母親是?？?，后來就只剩母親一個人了。在一段影片中，母親沉沉地躺在搖椅上，衰老又虛弱，旁邊的矮茶幾上立著妹妹的遺像。奧伊瓦終身未婚，妹妹早逝，母親隨后也離開人世。在生命的大部分時間中，奧伊瓦孤身一人，沒有其他親人陪伴。

每隔一段時間，游輪就會停靠在世界的某個地方。以前，奧伊瓦總會買一張明信片，寫上祝福語隨照片一起寄給家人。后來，不知道該將明信片寄給誰，左思右想后，他決定寄給自己。他用活潑的語調寫道：“我在什么地方呢？看照片吧。——祝好?！甭淇钍恰拔摇?。在南極，他的明信片上寫著：“這是來自世界盡頭的問候！”落款依舊是“我”。

2001 年11 月15 日，奧伊瓦離開人世，他的相機、膠片流入跳蚤市場。

奧伊瓦，這個仿佛不存在的人，如果不是他恰好喜歡拍攝，并且留下了這些膠片，他的生命痕跡將湮沒在茫茫塵埃中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