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燕麥（外二首）

剛 子

你不必刻意

混跡麥子的行列，充當作物

接受別人所說的成熟

低頭，并站著接受鐮刀

難道填補河灘的空曠

給一些饑餓的鳥意外

就不是美德嗎？

你不必懷疑自己

風攜帶著山林的呼嘯

經過你，被同化出野性的溫柔

于是一條同樣野生的河流里

波紋和野孩子的笑聲

和肆意生長的事物一起

勾勒出離開后反復要回去的故鄉

那些個夏天，風很好，陽光也很好

坎兒井

那些找水的人，也是找光的人

轱轆轉動，先上來的，是用鏝頭挖鑿

沙石偏多的土，然后才是水——

最先被葫蘆燈照見的驚喜

沿著幽深的井壁晃蕩上來的

一桶藍茵茵的天空

許多人眼巴巴地希望

完成是個艱難的過程

必然有一些性命，喑啞地消失

并且不會被時間記住

坎兒井養活了多少性命，多少文明

時間的暗渠里，似乎并沒有撐子和架板

像人類的衰老那樣悄無聲息

含水層的水位在不斷下降

轱轆聲還會響起，只是在植物生長的脈絡里

已經越來越淡了

雨 燕

山是眼睛的邊界，但從來不是翅膀的

也不是想象的

山下的花正開著

上山的花已經落了

一個人從山下，向山頂去

風正從遠處吹來。他眼中

虛構出一只雨燕，從另一只雨燕

飛過的天空，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