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孩家的月亮（外一首）

丁 可

月亮 像是李二孩家養殖的

就在屋脊上面亮著

李二孩摟著媳婦睡了

這會兒正側著身子 左胳膊搭在媳婦這邊

耕了一天稻茬地 確實累了

李二孩發出高高低低的鼾聲

拖拉機在院里趴著 聽著屋內的聲息

拖拉機和李二孩有感情

李二孩也喜歡拖拉機

但拖拉機看出李二孩和媳婦更親

這讓它甚至有一點醋意

這樣想著 想著

勞累的拖拉機也發出了鼾聲

村里村外 月光朦朧寧靜

千千萬萬的麥粒 回到翻耕的田野

讓泥土和月光浸潤

不打算離開

月亮 今晚就是李二孩家的

吹燈的人

早年家里的油燈

多由娘掌控

點上，吹滅，吹滅，點上

吹燈的一口氣

娘常年攢著

喝過了湯

一手端著，一手捂著燈苗

娘把燈轉移到床頭的木柜上

土墻上映著娘的影子

黑暗，眼巴巴圍在四周

等著分食那黃豆粒大小的亮

當娘吹出最后一口氣

歲月隨后把娘吹滅

多少年后，我和老妻

在娘住過的屋里過夜

當妻按熄床頭的電燈時

圍上來的還是娘在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