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是風的信使（五首）

魚燚

達瓦——寫給我的藏族朋友

枯萎的灌木、胡楊，金色沙漠

車窗外，那成片生長在巖石上的平房

將山攔腰截斷，鋪一條通向太陽的路

疾馳的列車正在穿越灰色戈壁

蒼鷹不曾停止追逐，貼近地表盤旋

牦牛群，那是雪山的信使

低頭從身旁路過，等起風的時候

走近峽谷，向天空拋撒彩色風馬旗

向雪山伸手，自己便徹底裸露在風里。

去撫摸白馬的鬃毛，攀登岡仁波齊

直到月光輕盈地垂落，我看見

一個滿臉赤紅的姑娘，戴著帽子

從羊毛帳篷里出來，她的側臉

似曾相識的口音，讓我回到

那段埋藏記憶深處的日子，玫瑰凋零

眼淚，匯入湘江橘黃色的晚霞

我和曲珍相擁，彼此輕喚“扎西德勒”。

樹葉是風的信使

樹葉總會去追隨風的足跡

在每個落葉的季節里，愛會變得狂熱

北風吹動梧桐林，我便會

在一場落葉里，望見一整個秋天

而回歸線以南，只有當春風

去吹拂一棵香樟樹，它才會到落葉的季節

我想，樹葉一定是風的信使

試著把季節的文字存儲在它的紋路里

在枯萎的季節里，變得蕭條

在時間的醞釀中，隨著季節更迭。

等滿地的樹葉，堆成一座山

那些在風里來去匆匆的人，才不會迷路

我們才會懂得，如何通過這些落葉

去尋找前人留下的足跡。

林子里，只剩下樹葉被踩碎的聲音了

風還在繼續吹，那些新的落葉

又會重新覆蓋被腳掌踩破的葉片

風還在說，不想有人闖進它的生活。

小 小

小小，你的唇依舊和薄荷一個味道

有著母親乳房殘留的奶香，在你身上

我總會想到，曾經喝過的黑咖啡

一些新鮮的水果，或是你送到我枕邊的面包

享受著每一個，屬于你的夜晚

等待鐘表從時間里孕育河流，再一層一層

去慢慢地剝開它，貌似干巴的語言

從我呼喚你名字的那一刻起

濕潤泥土深處，種子發芽，便開始了

也因此，我不會再迷失于大雪

能夠去準確地把控風的航線

今晚，我們在月亮和橘黃色路燈下

樹影把人影襯得老長，你牽起我的手

在耳邊說“十，是最幸福的數字”

因為，我們都把對方捧在了手心里

看那些照片，都已被時間染黃

都已被酒紅色玫瑰包裹在禮盒深處。

媽媽，還記得嗎？

媽媽，還記得嗎？我同你說過的

在星城明亮的夜空下，我知道了什么是愛情

在湘江一側、橘子洲頭，我親吻著一條江

無邊的廣闊。清晨，雨后的城市如同一場夢

薄霧，赤裸地包裹住摩天城市的肌膚

水總是這樣，愛用它的乳房緊緊包裹我們

包裹我們每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親愛的媽媽，我又沒能聽你的勸

又一次陷入愛情的泥沼，陷入眼淚

無止盡的流淌。媽媽，這次我愛的人

也愛上了我，他親我的唇、親我

被眼淚打濕的臉，這次，請你祝福我好嗎？

祝我好運吧，因為我的愛人和你一樣

深愛著我。媽媽，我想你了，想你的吻

想你輕輕把我摟在懷里，親我的額頭

在漫無邊際的黑夜，我再也找不到他人

因為那個愛我的人，將我摟在懷里了。

花落后季節的顏色

音樂再次響起。風再次吹亂了貓頭鷹

飛行的軌跡，不小心墜落在

一叢不知名的灌木里，劃破了羽翼。

星群越發稀疏，月亮又被灌醉

又選擇在烏云后入睡，它總愛用這種方式

躲避我，不愿傾聽我去清點自己的不悅

你說，春天依舊被花朵鋪滿

那布滿荊棘的生活，依舊遍地都是

桃花、薔薇和黃花風鈴，密林里滲出

無限的生命力，正嘗試著把空曠，鑲嵌在

每一縷燃燒的火焰里，花瓣陷入無止盡的綻放。

最后，我們發覺，談論孤獨的難度增大

只能一個人去傾聽寂靜的夜晚

那些散發著的。在深黃色燈光的舊路燈下

一朵小花失去生命，被一陣風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