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學堂（五首）

葉逢平

植物園筆記

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師

萬物敞開自身的力量……

牽牛花：繁花在盛開中凋謝

又在凋謝中獲得雨露，不會依賴誰

含羞草：取像人一樣的名字

向溪流虛心學習，哪有繞不過的彎

彼岸花：溪流是雪花隱匿的身形

雪花遠走高飛，早已離開了我們

木槿：至少落單的鳥，將自己歸還群體

哪像我們各立枝頭……是不是這樣

到一本木質的書里去生活

我翻開一頁植物，空無一人

草木里也有春秋

一半風雨，一半煙火

果樹小曲

樹上，有人摘果實

樹上的月亮，沒有人走進去

也沒有人走出來

樹下的石頭，模棱兩可

用光系在地上摹寫

象形的人物，然后簡化成倒影

如果果實未能應時成糖

人們呵，我只能摘了月亮

為人間作個盛飯的碗

果樹，并不能及時給我

甜蜜。只告訴我

幸福有多么不易……

木船走失

我喜歡每一棵樹

因為木船在樹里出生

每次出海，如同生死離別

一些木船在旋渦中走失

我記得，漁人常年備好食糧

汽油……更要備好悲傷的心臟

木船都是有生命的

春天，每一棵樹盛開燈盞

一樣靠上岸

蒼海茫茫，它們航途遙遠

能否完好無損地說：

我們回來了——

一些木船在春天走失

一些熟悉和不熟悉的人

給春天留下一個個空位

碑記旁的石椅子

不知哪年，它被遺忘或嫌棄

古城碑記旁的石椅子腿瘸了

塵埃坐過，有人看見

夜晚坐過，沒人看過

很久沒人坐了，石椅子還是椅子

捐贈者在抽泣——

他剩余的善，是否與落日

降下來的光，一起坐坐

月亮遲遲未落

給予他和椅子多照亮一會兒

知道碑記站立在那里

而石椅子，連坐都坐不穩

朗讀課

清晨，一些柔軟的事物在蘇醒

從鐘聲里

我能取出一棟教學樓的朗讀

恰到好處地布置于窗口

正方形的，及橢圓形的

它們沐浴在朝陽下

我們也是

只要其中有一段美好的白話文

就抒發一腔騰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