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臻煒
派出所的院子里,住著一叢向陽翠竹。
自打住進宿舍的那天起,我就和它成了鄰居,躺在床上,隔著玻璃窗便能欣賞到它們的優雅身姿。晴日里,竹林斜依在矮墻旁,于藍天和黑土間尋得一方僻靜,慵懶地睡在陽光下。細雨后,竹林的綠意經一番洗禮,愈發鮮嫩,陽光均勻地打在竹葉尖上,水珠折射出剔透的光,宛如點綴在翡翠手鐲上的鉆石。蔥蔥竹林掩映著白色的主樓,成了派出所里一道別致的風景。
竹子是所長親手栽種的。他這位文藝青年,坦言道:“種這些竹子是所里大部分人提議的,主要是想給嚴肅的派出所增添幾分生氣,也是給民警、輔警提供一處寄托情感的小天地。在竹子身上,可以看見自己的影子。”
這叢竹子的品種是燕竹,但是由于生長在空地上,所以總是招風。小風倒也無恙,它們只是微微頷首,好像在與風兒致意。因此,我常能看到這樣一種奇妙的景象:群眾因瑣事糾紛來派出所報警,在民警們一番苦口婆心地勸導下,終于解開心結,離開時向民警揮手致謝——民警點頭,竹子也跟著點頭,三者達成默契。清香隨風而來,我的內心也是倍感欣慰。
可一旦遭遇大風,這些竹子的模樣又讓我心疼。記得有一次臺風天,飛沙走石,竹子在黑壓壓的烏云下被狂風蹂躪,成片的葉子從枝頭斷開、遠去,細細的身板被扳成六七十度,仿佛隨時會倒地。這時,一輛警用面包車停在不遠處,幾位師兄和老輔警帶著三位嫌疑人從車上下來,頂著暴雨向訊問室奔去,低頭經過竹林時,頭發和竹子一樣被吹得亂蓬蓬的。到達門口時,就已被淋成了落湯雞。
接近傍晚,風雨才終于停歇。陽光透過云層的縫隙,投下一縷縷光柱,為竹林鑲上金邊。神奇的是,飽經摧殘的竹子無一根被折斷,只是少了些葉子。完成訊問的幾位師兄從門口出來,望著這些挺立的竹子,長舒一口氣——困擾了半個月的案件總算有了進展。
我想他們此時的心境也和這些竹子一般,“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肩頭的破案重擔只是暫時折彎他們的腰,但峰回路轉,坎坷盡頭終是柳暗花明。
說起這叢竹子的來歷,也是段佳話。它們并不是土生土長的,而是從一戶人家的院中移栽的。那戶人家因生活難題求助所長。所長高度重視,幫助解決了實際困難。男主人親自來所感謝,主動提出要將自家竹子移一部分到所里。所長拗不過他,正好也有綠化需求,就找了處空地親手給竹子們安家。起初,大家怕竹子長孬了,辜負了主人的好意,時常澆水施肥。男主人聽說,呵呵一笑:“不必如此,這竹子適應力強,落地就生根的。”
果然,離開了肥料的竹子生機不減,每一根都使勁往上躥,沒多少日子就長成了一片,旺盛的綠意迷住了人眼。所里的一位老社區民警評價說:“這群竹子‘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和咱一樣進得去老百姓的家。”是啊,不管是王謝堂前還是尋常巷陌,竹子都是不卑不亢,默默親吻著黑土地。群眾工作亦是如此。面對求助的百姓,民警熱忱相待、施以援手;面對易滋事的社區人口,民警有禮有節,一絲不茍……只要我們推心置腹,坦誠相見,像竹子般扎根群眾中間,像竹葉迎風般對百姓滿懷熱情,百姓回饋的誠意必將如雨后春筍般旺盛。
如今,這叢竹子守候在院內,見證著派出所的人來人往、大小諸事,以自己的萬般柔情、堅韌不拔感染著每一個人。
青青向陽竹,悠悠為民心。派出所里,的確住著一叢不平凡的竹子。
(作者系江蘇省江陰市公安局青陽分局青陽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