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的小小報刊亭

他夏

剛上高中的時候，有次和同學閑逛，不經意間發現了在學校附近的小巷口居然藏著一家不起眼的報刊亭，真是意外的驚喜！

報刊亭就在北街路口的附近，遠遠看著有些破敗，仿佛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外面看起來小小的，走進去也是擠擠的。很顯然，這家小小的報刊亭是沒有什么裝潢可言的，就像現在的“極簡主義”一般，正前方用一大塊紙板貼上了“雜志特價”四個顯眼的毛筆字，里面杵著一排排的木質書架，就連擺著過期雜志的桌子都顯得逼仄，甚至過道的角落里也散落了不少等著曬太陽的發霉雜志。由于就在馬路邊，門也大開著，因此這些雜志都落了不少灰塵，伸出手指輕輕一碰便能沾上不少小灰點。

報刊亭的老板看起來年紀還挺大的，估計是什么退休人員吧。花白的頭發，手拿一把大蒲扇，戴著一副老花鏡，在報刊亭外面的空地上擺著一張矮矮的搖椅，一下一下，晃晃悠悠，就這樣躺著，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嘴里還哼著不知名的山歌。當你走進報刊亭，他只會象征性地探個腦袋出來，隨口吆喝道：“小朋友，你隨便看哈！”接著繼續閉上雙眼，享受陽光的洗禮，就像完全不在乎生意怎么樣，更不可能給你推薦什么熱門的雜志。

放眼望去，擺在桌上和地上的那些雜志大多數是過期的。上個月的，前幾個月的，甚至是前幾年的……每本過期雜志都有新的價格，越是破舊的越是便宜，越是久遠的越是劃算。基本都只要兩三塊錢，甚至還有花一塊錢就能買一送一的小本雜志。

那時候，我剛從一個小鄉鎮的初中來到縣城上高中，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除了課本以外還有這些課外書，甚至是看起來與學習毫不相干的雜志。我也曾由同學帶著我到新華書店和安燕書店，店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本，每一本書都是嶄新的，偶爾有些被風卷起的頁腳，看起來也格外惹人喜愛。可惜的是，我根本沒有額外的錢能夠花在買課外書上。我也只能去看看書名，趁機多翻幾頁。時間充裕的情況下，我便會隨手拿下一本感興趣的書本躲在書店的角落里好好翻看，時不時注意一下周圍的動靜，無法完全投入，直到窗臺的余暉落到書頁上，夾雜著斑駁的倒影，我便知道這是在提醒我該回學校上晚自習了。即便在這里遇到一本特別喜歡的書本，看完定價，我也只能默默縮回手，假裝一般的樣子就此離開，只有自己才知道這時候的腳步是有多沉重……

正是眼前這個小小的報刊亭，給我帶來了滿滿的安全感，原來我的腳步可以如此輕快，心情可以如此雀躍，甚至還想原地轉個圈圈來表達我的激動！我至少不用再為了定價立馬縮回手，也不用被迫離開了。我可以很踏實地把桌上這些過期雜志翻個遍，還可以“大方”地買上好幾本，尤其是那些“買一送一”的特價書本。這對當時的我來說，簡直就是量身定制的寶藏場所啊！我根本就挪不動腳。

周末一到，我都會背著書包踏入這家小報刊亭，時間長了，也與老板熟識了，有時候，我會在報刊亭待整整一個早上或是一個下午。老板依然躺在他的搖椅上，我則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他有時在睡覺，我就安靜地看看書；有時則和我絮叨著他年輕的往事，我便默默聽著當個小聽眾……冬季的午后，街邊一排排的香樟樹，葉子早已掉光了，陽光透過樹梢的縫隙，偷偷灑落下來，亭子里的雜志被陽光卷起了頁腳，馬路揚起的灰塵悄悄掛滿了書架，好似發出了不一樣的亮光，老板的搖椅在晃晃悠悠當中泄出的細小灰塵，隨風飄蕩……不過，這又有什么關系呢？談不上有什么裝修的報刊亭，更沒有現下大熱的書本，有的只是琳瑯滿目的“特價雜志”，我想，這就是我記憶中最美的閱讀時光了。

高三畢業時，我已經在這家報刊亭看了太多的雜志，也買了好多過期雜志，甚至有些破舊的雜志，我稍稍一看，便能想起里頭藏了哪些有趣的故事。后來我上了大學，去過不少書店和圖書館，有裝潢精美的、有文藝打卡的、甚至還有不少可以提供茶點和咖啡的……它們看起來就像擺在櫥窗里的精致洋娃娃一樣，可對我來說，卻總覺得缺了點味道，我還是想念那個破舊斑駁的報刊亭，想念那個偶爾碎碎念的老板，想念那些被暖陽鋪滿的泛黃雜志……

也不知道，下次回家，還在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