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日子 [組詩]

葛筱強

島上一日

分界洲島礁上的浪花

讓一個下午的陽光有些動蕩

仿佛張旭的狂草，適合問天

那就跳舞吧，不是紙上芭蕾的那種

那就歌唱吧，不是忘情于往事的那種

島上的生活多么相似

——漸漸逼近的暮色，讓我

又一次陷入對愛的練習中

在英州小鎮

農貿市場上芒果的叫賣聲

讓一個無神論者開始相信

泥土與白云散發著同樣的光芒

我從來不是奇跡的寵兒

只有不安分的詩歌跟著我

讓我在海南島一個陌生的小鎮上

對著菠蘿蜜和黝黑的黎族少女說出熱愛

對著椰樹的巨大陰影一陣陣恍惚

請允許我相信所有美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請允許我相信所有美好的事物

都在大海波濤的庇護里

四 月

用漢語和用麻雀的叫聲喚醒清晨

有什么區別呢？

我準備切掉桃花盛開時踉蹌的那部分

我準備用一篇童話勾勒出

喜歡打盹兒的村莊

我想讓婆婆丁戴上鮮花的面具

讓玻璃窗前的貓親口說出：

那些低處的或者高處的幸福

都倒映在無名的河水中

美好的日子

從今天起，我將不再征求春風的意見

獨自一人去看流水和落花

我將為越來越多的鳥鳴感到激動

這人間一日，值得慢慢磨損

這世上千年，我已不再奢求

我為一首無法完成的詩感到慶幸

有名或無名，剛好都在它殘缺的縫隙間

我將送給自己一把時間的鑰匙

——這幸運的小紙條，空白處寫滿了

往事的陌生和未來生活的

似曾相識

活 著

我開始順從一只蝴蝶在春天掀起的波瀾

閱讀讓我越來越安靜，像令人屏息的藍

旅途讓我越來越沉默，像逆光中的銹跡

“我活著，必有時間的用意。”

從盛唐至今，楊柳枝無數次翻新

這一次，遮住了我的臉

一個下午

好吧，我承認自己在孤寂中

愛上了黑暗中的蝴蝶

我承認自己的身體里，住著

一座衰敗的廟宇和一尊清澈的佛

多好啊，會飛的鳥帶走了會飛的天空

春光明媚，讓我卸下了半生風塵

春日紀事

如何讓一首詩在春風中平靜下來？

我讀過的書，都已化為往事

我看過的電影，正在雨水的沖刷下

慢慢變灰

年輕時的我，活在一只鳥的翅膀里

現在，我習慣落淚，在更深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