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冮官屯窯址白瓷胎釉成分特征研究

丁銀忠 梁振晶 王光堯

(1.故宮博物院 2.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內容提要〕 遼陽冮官屯窯是我國北方地區重要窯址之一,燒造時間跨越遼金歷時三百余年,是遼金時期東北地區一處燒造時間較長,規模宏大的瓷器窯址。該窯址以燒制白釉瓷為主,兼燒醬釉和黑釉瓷。為揭示遼陽冮官屯窯址白瓷的胎釉成分特征和時代發展規律,使用便攜式X熒光能譜儀對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層位白瓷標本進行了無損分析。本工作總結了冮官屯窯址不同地層白瓷標本胎釉的K2O、CaO、TiO2和Fe2O3含量及Rb、Sr和Zr微量元素的時代特征和變化規律,為遼陽冮官屯窯不同地層時代問題的判定以及相關遺址出土白瓷產地研究提供了科學數據支持。

遼陽冮官屯窯是遼金時期東北地區一處燒造時間較長,規模宏大的窯址,1988年,此窯址被列為遼寧省文物保護單位,2013年,列入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①。冮官屯窯燒造時間跨越遼金歷時三百余年,其中,以白釉瓷為主,燒制的白釉瓷器,也稱遼白定。冮官屯窯產品多以施用化妝土為基本特征,在燒制過程中有豐富的裝飾技法,即有各類色釉裝飾、刻劃花、剔花、白地黑花、白地釉下繪劃花;又有茶葉末釉、黃釉、紅綠彩、低溫鉛釉三彩和印花白瓷、印花青瓷等諸多品種;尤其是鐵銹花技法突破了單色釉的局限,具有傳統水墨畫的藝術效果并把中國的傳統繪畫、書法技藝與制瓷工藝結合起來,創造了東北古代陶瓷美學的新境界。白瓷主要包括杯、碗、盤、瓶、罐等器物形制,黑釉則燒大器;此外,還燒黑、白釉小俑、狗、馬、駱駝等小玩具。器物燒制精美,紋飾鐵花較多,剔花、刻花、劃花器較少,胎體雜有紅、黑色顆粒。總體而言,冮官屯窯產品造型古樸、品種繁多、繪畫嫻熟、質地粗獷,極富北方民族特色。2013—2016年,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遼陽冮官屯窯址進行了正式的考古發掘,取得了重要成果②。為配合該窯址的考古發掘及科學揭示遼陽冮官屯窯址白瓷的胎釉成分特征和時代發展規律,本文使用便攜式X熒光能譜儀對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層位白瓷標本進行了無損分析。

一、樣品和測試方法

本工作以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2014年在遼陽冮官屯窯址考古發掘出土的88件白瓷標本為測試對象,根據考古發掘③,T2探方出土白瓷標本詳細信息列于表一。

表一 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層位時代及標本數量

采用便攜式X熒光能譜儀(型號為Thermo scientific Niton XL3)對其胎釉成分進行了無損分析。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層位白釉標本釉層和胎體元素組成測試結果分別見表二和表三。鑒于便攜X熒光能譜儀對氧化鈉、氧化鎂檢測不靈敏,且氧化鋁和氧化硅含量波動較大,本文重點對所測胎釉成分中的氧化鉀(K2O)、氧化鈣(CaO)、氧化鐵(Fe2O3)以及銣(Rb)、鍶(Sr)、鋯(Zr)含量進行分析討論。

表二 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層位白瓷標本釉層元素組成(wt%)

表三 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層位標本胎體元素組成(wt%)

二、結果與討論

(一)T2探方不同地層白瓷標本釉的元素組成特征

依據表二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層位白釉標本釉層元素組成的數據,分別繪制釉層中K2O、CaO、TiO2和Fe2O3含量分布箱式圖(圖一;圖二;圖三;圖四)。據箱式圖可以看出,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從考古層位第6層變化經第5層到第4層,釉層中K2O含量平均值呈現逐漸增加的趨勢,到第3層則又降低;而釉層中CaO含量平均值則呈現逐漸降低的趨勢,到第3層則有所升高。這表明,遼陽冮官屯窯不同層位白瓷的釉料配方存在一定的時代特征,特別是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從第6層變化到第5和第4層,釉層中助熔劑種類發生變化,呈現堿金屬氧化物K2O含量逐漸升高,堿土金屬氧化物CaO逐漸降低變化趨勢,符合我國釉料時代發展大趨勢,即隨著時代從早到晚,釉料配方呈現從鈣釉到鈣堿釉至堿鈣釉的發展趨勢。T2探方的第3層釉層成分比較特殊,原因可能與冮官屯窯的衰落有關,或者該層鄰近地表有后期擾亂的情況。

圖一 T2探方不同層位標本釉的K2O含量分布箱式圖

圖二 T2探方不同層位白瓷標本釉的CaO含量分布箱式圖

圖三 T2探方不同層位白瓷標本釉的TiO2含量分布箱式圖

圖四 T2探方不同層位白瓷標本釉的Fe2O3含量分布箱式圖

據圖三和圖四可以看出,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白瓷釉中氧化鈦和氧化鐵含量從第6層變化經第5層、第4層直至第3層其平均值大體上呈現逐漸增加的趨勢。一般而言,釉中氧化鈦和氧化鐵含量低,其釉色潔白,而氧化鈦和氧化鐵含量高,其釉色由白偏黃。因此,從氧化鈦和氧化鐵含量角度而言,遼陽冮官屯窯從早期到晚期,其制瓷原料或工藝有所變化,表現在外觀上則是釉色由白向偏黃轉變。

據表二可知,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層位白瓷標本釉層中Rb和Zr含量無明顯的時代特征和變化趨勢,釉層中Sr含量則存在明顯的差異(圖五)。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第6層,白瓷釉的釉層中Sr含量平均值為0.037%左右,而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其他考古層位,即第5層、第4層和第3層Sr含量比較接近,僅有0.010%左右,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的第6層白瓷釉層Sr含量明顯高于其他層位,這說明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的第6層白瓷釉的原料異于T2探方其他層位白瓷釉的原料,即第6層白瓷選用Sr含量較高的原料來配釉,而后期的制釉原料則選擇低鍶的原料制釉;推測冮官屯窯T2探方第6層和第5層可能屬于不同時期。

圖五 T2探方不同層位標本釉的Sr分布箱式圖

(二)同一探方不同地層胎體的元素組成特征

依據表三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層位標本胎體元素組成的數據,分別繪制胎體中K2O、CaO和Fe2O3含量分布箱式圖(圖六;圖七;圖八)。據箱式圖可以看出,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從第6層經第5、第4層到第3層,胎體中的K2O含量的平均值呈現逐漸降低的趨勢。胎體中CaO含量平均值從第6層經第5層、第4層直到第3層,呈現逐漸升高的趨勢。從第6層變化到第5層和第4層,Fe2O3含量的平均值呈現逐漸降低的趨勢,而到第3層則有升高,且波動比較大。上述分析表明,遼陽冮官屯窯不同層位白瓷的胎體原料存在一定差異。第3層胎體變化趨勢比較特殊,且胎體元素組成波動相對比較大,據此推斷第3層可能屬于該窯址白瓷燒制的衰敗期,在白瓷胎體原料來源及其處理工藝的控制上不夠嚴格。

圖六 T2探方不同層位標本胎體K2O含量分布箱式圖

圖七 T2探方不同層位標本胎體CaO含量分布箱式圖

圖八 T2探方不同層位標本胎體Fe2O3含量分布箱式圖

據表三可知,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層位標本胎體中Rb和Zr含量無明顯趨勢變化,但胎體中Sr含量也存在一定差異(圖九)。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的第6層,胎體中Sr含量皆0.010%以上,其平均值約在0.013%左右;而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的第5、4和3層Sr含量比較接近,除個別標本較高,絕大部分標本Sr的含量在0.010%左右,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的第6層瓷器胎體Sr的含量稍高于其他層位白瓷胎體,這說明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的第6層瓷器的制胎原料或胎體處理工藝較為特殊。

圖九 T2探方不同層位標本胎體Sr分布箱式圖

(三)遼陽冮官屯窯與定窯白瓷制釉技術的對比分析

相關研究認為,遼代制瓷的工匠可能來自于中原的定窯和磁州窯,遼陽冮官屯窯作為遼代的重要窯址之一,遼陽冮官屯窯白瓷技術很可能會受到定窯的影響④。為了揭示遼陽冮官屯窯白瓷與定窯白瓷制釉技術之間的關系,對遼陽冮官屯窯白瓷和歷代定窯白瓷釉中氧化鉀和氧化鈣含量進行了對比分析,結果見圖一〇。

圖一〇 遼陽冮官屯窯白瓷和歷代定窯白瓷釉中氧化鉀和氧化鈣含量散點圖

從圖一○可知,定窯白瓷從晚唐至金代,其釉中氧化鉀含量逐漸升高,而氧化鈣含量則逐漸降低。冮官屯窯白瓷則從遼晚期、金代中期和金晚期至元代,釉中氧化鉀含量經歷了由高至低再至高的變化過程,氧化鈣含量則經歷了由低至高再至低的變化過程。此外,冮官屯窯白瓷釉中氧化鉀和氧化鈣的含量總體上高于定窯白瓷,即冮官屯窯白瓷釉中助熔組分含量較高,對應的燒成溫度較低。整體而言,冮官屯窯白瓷制釉技術的時代發展規律與定窯基本保持一致,但冮官屯窯白瓷制釉技術的發展變化速率相對于定窯比較遲緩。根據釉中氧化鉀和氧化鈣變化趨勢可知,遼陽冮官屯窯白瓷的制釉技術特征符合并進一步佐證了周邊窯廠與中心窯廠之間的制瓷技術演變發展的規律⑤,即中心窯廠的制瓷技術發展變化速率較快,而周邊窯廠則相對遲緩一些。

三、結 論

本文采用便攜式X熒光能譜儀對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地層出土白瓷標本進行了無損分析,得到了初步的研究結果。

1.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地層出土白瓷標本釉層中K2O、CaO、TiO2和Fe2O3含量存在時代特征和變化趨勢。從T2的第6層到第5層和第4層,釉層K2O、TiO2和Fe2O3含量平均值都呈現逐漸升高的趨勢,釉層CaO含量平均值都呈現逐漸降低的趨勢,符合古代瓷釉的發展規律。

2.根據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地層出土白瓷標本釉層Sr含量變化趨勢推測,冮官屯窯不同時期白瓷的制釉原料或處理工藝發生了改變。

3.測試表明,遼陽冮官屯窯T2探方不同地層出土白瓷標本胎體中的K2O和Fe2O3含量的平均值呈現逐漸降低的趨勢,而CaO含量的平均值呈現逐漸升高的趨勢;且T2探方第6層白瓷胎體中Sr含量稍高于第5、第4和第3層。由此推測,官屯窯早晚不同時期白瓷的制胎原料或處理工藝發生了改變。

4.冮官屯窯白瓷制釉技術的時代發展規律與定窯基本保持一致,但冮官屯窯白瓷制釉技術的發展變化速率相對于定窯比較遲緩。

注 釋:

① 肖新琦:《遼陽冮官屯窯址的調查與發掘》,《遼寧省博物館館刊》(2016),遼海出版社2016年,下同,第85—93頁;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遼寧遼陽市冮官屯遺址出土的金代鐵器》,《北方文物》2017年第1期。

② 肖新琦:《遼陽冮官屯窯址的調查與發掘》,《遼寧省博物館館刊》(2016),第85—93頁;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遼寧遼陽市官屯窯址第一地點2013年發掘簡報》,《考古》2016年第11期。

③ 孟霜橋:《遼陽冮官屯窯初步研究》,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5年。

④ 中國硅酸鹽協會主編:《中國陶瓷史》,文物出版社2004年,第312—323頁。

⑤ 李合、翟毅、郭子莉、吳明俊、裘曉翔、沈岳明、史寧昌、王光堯:《龍泉青瓷胎釉成分特征研究》,《故宮博物院院刊》2019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