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巴胺穿搭，對陰霾情緒的溫柔反擊

張洺璇

最近，各大社交平臺上流行起一種色彩鮮艷的穿搭風格——“多巴胺穿搭”，從千禧世代到“30后”的老年人，甚至小寵物們都加入這場“快樂荷爾蒙”多巴胺的分泌盛宴中。

多巴胺穿搭是指那些能夠讓人感受到輕松愉悅的穿搭——通過高飽和度高明度的絢爛色彩，或是低飽和度高明度的浪漫治愈配色，呈現出輕快明亮、元氣活潑的氛圍，深受一眾消費者的喜愛。

1.意料之外的色彩炸彈

不就是穿件彩色衣服嗎，怎么就能扯上多巴胺呢？

多巴胺是一種重要的神經遞質，可以傳遞開心、興奮的刺激信號。早期的理論錯誤地認為多巴胺的釋放會讓人產生快感。事實上，增加或減少多巴胺并不會改變我們的快感體驗，真正使我們感到快樂的是陌生之物或更好之事的可能性，這種從新奇的事物中得到的快感叫作“獎賞預測誤差”。

我們每時每刻都在預測將要發生的事，從什么時候下班，到在自動取款機上看到卡里有多少余額。實際發生的事好于我們的預期，就讓我們開心。正是這種讓人快樂的誤差觸發多巴胺躁動起來，釋放出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而魅力本身是一個美麗的錯覺（英語中的“魅力”一詞的原意是魔法咒語），它給人超越普通生活、實現夢想的希望。

因此，多巴胺穿搭的魅力不全是源于這一穿搭風格本身，更是因為它意料之外的出現精準狙擊了當下我們倦怠的情緒。疫情時期人們長期處于焦躁恐慌的高壓狀態下，隨著疫情封控的解除，后疫情時代的人們亟待釋放內心長久壓抑的負面情緒，而多巴胺穿搭就像一顆突如其來的彩虹炸彈，將沉悶的灰色世界炸開了一個豁口，刺激了多巴胺天馬行空的想象，其快樂的魔法就此施展。

Caroline Adams Miller是賓夕法尼亞大學應用積極心理學的研究生，在《創造你最好的生活》一書中，她引用了積極心理學的概念來解釋衣服對情緒的作用。她認為，穿著是一種有意識地改變個人情緒的干預手段，我們可以通過服裝的顏色、材質等因素讓自己聯想到積極的經歷，從而喚起積極的感覺。其中顏色是我們感受和表達這些情緒最有力的形式之一。

心理學研究發現，明亮的顏色主要引起積極的情緒聯想，而深色則引起消極的情緒聯想。比如清新藍色系，從薰衣草紫到碧空藍，寧靜中透出神秘又療愈的氣息，源于我們習慣于將藍色與海洋或天空聯系起來；又如明亮的黃色調，明快而飽和，給人一種沐浴在春日和煦的暖陽之中的活力感，極具感染力。

多巴胺穿搭中常用的高明度顏色明媚而歡暢，調動了人們的“積極化聯想”，喚醒了人們體內愉悅的情緒因子，療愈了社會重壓下人們灰暗的心情。這也正應了歌德的一句話：“一切生物都向往色彩。”

2.觸手可及的溫柔

哈佛大學教授Amy Cuddy在她的一本書中寫道：“我們每時每刻的行為方式都為我們的生活開辟了道路。”你的穿著可以讓你感到舒適或者不舒適，從而影響你的情緒。

國外社交媒體上有一位叫作Danielle Armstrong的博主，多年來飽受抑郁癥的折磨。于是，她把“每天穿得有趣、鮮艷”作為自己的使命，并將自己的每日穿搭發布在社交媒體上。她說：“我開始發照片，并貼上#Beat The Black Dog In Style#的標簽，因為我意識到穿這些衣服讓我感覺良好，這成了我的康復過程中非常重要的工具。”

當我們發自真心地關懷自己，從每天的穿著中積攢心理能量，像照顧“嬰兒”一樣考慮它的體感和舒適，像認出“情人”一樣為它找到合適的衣服，身體感受著這些點點滴滴的愉悅感，也會給出積極正向的反饋。

具身認知（Embodied Cognition）是認知科學中的一個概念，講的是身體不僅會強烈地影響心智，而且會參與塑造我們的心智。這是因為我們的大腦并不能清晰地區分生理和心理，管理生理的大腦區域通常也是管理心理的大腦區域，既然如此，我們就可以利用身體來影響甚至創造心智。當一個人的穿著能體現真實的自己時，心情就會發生變化。

或許我們也可以嘗試通過精心為自己準備一套合身的穿搭來獲得這份“觸手可及的溫柔”。當然，如果你也有一個年輕跳躍的靈魂，多巴胺穿搭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

3.“多巴胺式”人生態度

多巴胺穿搭注重個性化和自由度，不拘泥于傳統的表達規則，鼓勵人們根據內心的感受和審美喜好來自由搭配服裝。在這樣的風潮之下，我們不難感受到人們對理想自我與真實自我的向往與追求。

我們的大腦生來渴求意外之喜，也因此期盼未來。可以說，多巴胺穿搭傳達并催化著當下人們“多巴胺式”的人生態度。

從精神分析學的角度來看，這種“多巴胺式”的人生態度屬于一種叫作“白日夢”的心理防御機制，具體來說，它是一種積極、有建設性的白日夢，與開放、好奇、敏感、探索和創造力密切相關，可以作為衡量心理健康和生活滿意度的基本要素。

白日夢是形而上的。表面上看，形而下是絕大多數人的生活狀態，而真正美好的形而下的生活需要形而上做支撐，形而上與形而下之間達成有效的動態平衡可以緩解人的心理壓力。在高強度的社會壓力下，白日夢既有防守功能，又有開拓的力量。

正如英國心理學家安妮-魯尼所說：“白日夢可以提供一個安全閥。如果我們想象自己對某種情況做出了具有攻擊性的反擊，就能緩解壓力和挫敗感，使我們愿意做出比較有分寸的回應。”無論是新冠疫情帶來的時代斷裂，還是工作遇阻、感情受困等一地雞毛的暴擊，抑或是AI技術浪潮所帶來的諸多不確定性，此時，“多巴胺穿搭”與“多巴胺式”的人生態度，都讓我們將過度外傾的注意力向自己偏轉了一些。通過這作為第二層皮膚的衣服，表達著從赤裸的肉體上無法窺知的、對真實與理想自我的憧憬和探尋。這不僅是一次大膽而浪漫的自我激勵，也是對一切陰霾的一記溫柔反擊，消解著我們對外部不確定性的恐慌，撫慰內心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