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機制與效應研究

王世平 王彬

(1.北京師范大學珠海分校 廣東珠海 519087；2.澳門科技大學商學院 中國澳門 999078)

1 引言

近年來，隨著“逆全球化”思潮在全球范圍內不斷涌現及全球政治經濟形勢日趨復雜多變，各國面臨著政治經濟格局的深度調整。黨的十九大報告將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作為我國未來經濟建設的重要目標，經濟高質量發展既是滿足人民對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的需要, 又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必由之路。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新型經濟形態，日益成為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近年來，數字經濟發展迅速，2019年數字經濟增加值為35.8萬億元，占GDP的36.2%，以數字技術為基礎的新產品、新服務、新業態和新商業模式已成為推動我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2021年11月1日，我國正式申請加入《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DEPA)，進一步凸顯了數字經濟的重要性。

作為數字經濟領域的核心研究成果，人工智能逐漸發展成為新一輪技術革命和產業變革的重要驅動力。目前，我國的人工智能發展競爭力僅次于美國，在人工智能專利、研發等方面具有較強的國際競爭優勢。技術方面，我國智能芯片研發、計算機視覺和語音識別功能等核心硬件迅速發展，已走在世界前列；市場規模方面，2020年我國人工智能產業規模達到30.31億元，同比增長 15.10%。2021年，我國已建設 17個新一代人工智能創新發展試驗區。2023年政府工作報告進一步將提高科技創新能力、推動數字經濟持續發展作為工作重點。數字經濟時代背景下，探究人工智能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機制與效應對有效實現人工智能與第一二三產業交叉融合，充分發揮人工智能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具有重要而深遠的意義。

2 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涵及測度

經濟高質量發展是經濟發展創新性、協調性、開放性、充分性、有效性和穩定性的綜合，是經濟發展質量的高級階段和“五位一體”的協調發展。楊耀武和張平(2021)將經濟高質量發展定義為一國(或地區)在一定時期內因經濟發展使居民當期所享受的福利水平變化，以及未來福利水平可持續提升的能力。通過對現有文獻的梳理，本文認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涵主要包括經濟發展戰略轉型、現代產業體系構建、全要素生產率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提高、市場體系深化、分配結構調整、產業空間布局優化、生態補償機制建立、經濟全球化深化等。因此，經濟高質量發展是數量擴張與質量提高的相互統一，其本質特征具有多維性和豐富性。

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測度有狹義的測度和廣義的測度。狹義的經濟增長質量主要表現為生產效率，可以使用全要素生產率或勞動生產率來測度；廣義的經濟增長質量則是一種綜合衡量的整體概念，需要通過構建指標體系來測度。楊耀武和張平(2021)在分析經濟發展質量影響因素的基礎上，構建了中國經濟發展質量多指標綜合評價體系，包括經濟成果分配、人力資本及其分布狀況、經濟效率與穩定性、自然資源與環境及與經濟發展密切相關的社會狀況五大指標。

3 人工智能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機制

3.1 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價值鏈攀升

人工智能通過加速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實現經濟形態從農業化向工業化，最后向信息化的發展。產業結構升級帶來的經濟服務化與信息化對勞動力結構和資本流向產生正向空間溢出效應，推動了經濟高質量發展。人工智能具有的資本偏向性特征改變了企業要素利用結構和全球分工格局，提高了一國行業全球價值鏈參與程度與分工地位，推進了全球價值鏈重構。雖然人工智能具有的資本偏向性特征對企業要素利用結構和全球分工格局造成沖擊，但其帶來的沖擊會通過促進技術創新、加大資本投入、實施對勞動力的專業化培訓等提升本國的整體技術水平和勞動力水平，從而促進本國產業向全球價值鏈的中高端攀升。當前，我國人工智能的運用已處于成熟階段，熟練應用于三大產業，不同的產業擁有各自的特點，人工智能通過與產業特點相融合，催生出全新業務模式、生產模式、商業模式，從而推動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價值鏈攀升。具體而言，第一產業通過實現以人工智能為核心的智能農業，節約了勞動力成本；第二產業通過人工智能不僅促進技術研發，帶動產業升級和產業集聚，還可以促進產業從資源驅動型升級為信息驅動型；第三產業以人工智能的深度學習和機器學習為主，學習服務業高端智能化。另外，“人工智能+”模式融入經濟發展的各個方面，加速了新經濟要素的空間集聚，從而使產業轉型升級。同時，人工智能促進了傳統產業的數字化、智能化轉型服務，提高了產業的增益價值。

3.2 優化資源配置

隨著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流動、區域基礎設施的改進，區域經濟得到進一步發展，人工智能則是對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進行優化配置的重要手段。人工智能的發展有利于實現資源優化重組，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其應用提高了信息流通的效率和質量，避免了資源錯配。人工智能作為一種自動化生產方式，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替代傳統勞動力，且驅使生產要素向資本密集型產業轉移。此外，隨著自動化水平的提升，勞動力成本、生產資源成本均大幅度降低，新興生產要素集聚，將從產業鏈的另一方面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重要影響。

3.3 擴大外商投資溢出

人工智能能夠同時降低交易成本、時間成本、信息成本和談判成本，使用人工智能領域開發的算法可以有效解決外商直接投資的隔離問題、快速確定工廠出現的問題并進行故障分析、提高企業市場估值、提升知識溢出效應，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隨著以互聯網產業化及工業智能化為代表的全球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和擴張，工業機器人、自動化技術、數字產品作為數字經濟的高科技產物投入高新技術產品的生產過程中，降低了外商投資的成本。人工智能為跨國公司提供了大數據基礎設施平臺，有助于跨國公司的全球價值鏈實現智能化、數字化和去中介化。傳統跨國公司投資模式呈現高固定成本、高資本投資、高負債、低流動性的特征，人工智能下跨國公司的投資模式則具有高流動成本、低外資支出、低負債、高流動性的特點。隨著人工智能的不斷發展，勞動力成本不再成為跨境資本流動的主要影響因素，技術研發、人才培養、制度創新等多重融合發展的聯動機制成為新一輪投資、新一輪產業轉移的需求。人工智能通過提升硬件設施，奠定數字化基礎，打造承載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石，進而吸引高質量外資的進入，產生更大的外資溢出效應。

4 人工智能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效應

4.1 空間溢出效應

4.1.1 人工智能對結構化數據處理帶來的溢出效應

結構化數據是指已存儲在數據庫中可以使用表格形式展現數理邏輯的數據，以工業機器人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術就是對結構化數據處理的實際應用。工業機器人通常應用在工業生產鏈及測試、組裝、焊接、包裝和物流等關鍵的增值服務環節，但長久以來，制造業機器人化是規模經濟和大規模經濟的代名詞，人工智能在實體制造業運用能夠最大限度地完成人力所不能及之事，同時克服勞動效率低下的弊端。因此，人工智能技術能夠提高產品制造效率，縮短產品設計和生產周期，顯著降低制造成本，實現價值鏈提升和產業升級。另外，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實現了產業間的縱向聯系，通過產業集聚帶來規模經濟效應。

4.1.2 人工智能對非結構性數據處理帶來的溢出效應

非結構數據是指包括圖像、音頻、視頻在內的，無法直接用邏輯結構表達的數據信息，對這一類信息計算機難以直接識別，而人工智能的核心發展方向正是為了讓機器具備人的觀察力和感知能力。在大數據背景下，海量的數據累積、網絡基礎設施完善和計算能力提高，推動人工智能進入跨界深度應用的新階段。人類經濟行為往往受到時間和空間的影響，人工智能的運用恰恰打破了時空限制，同時改變了人流、物流、資金流、商品流和信息流，從而影響經濟社會內外部空間結構的變化，加強不同地域之間的溝通和聯系，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4.2 成本降低效應

4.2.1 生產成本

人工智能的發展對勞動力成本影響顯著。就服務業而言，人工智能能夠解決服務業的“鮑莫爾成本病”問題，提高服務型企業生產效率，降低生產成本。就制造業而言，人工智能在工業領域的運用可以使固定投資成本占比降低超過30%，勞動力成本比例降低超過60%，并產生產業集群效應和市場規模擴大效應，特別是隨著我國經濟的飛速發展，“人口紅利”帶給我國的勞動力成本優勢逐漸消失，在此情況下，人工智能的普及替換了大量的勞動力，提高了生產效率，降低了交易成本，促進了社會分工和經濟發展。

4.2.2 物流成本

人工智能在供應鏈物流領域的廣泛應用可以使前期原材料采購、裝配、產品生產、倉儲物流及產品售后等環節的生產效率提高，實現全局最優。人工智能通過機器視覺、模式識別、自動規劃等一系列技術，從基礎層、技術層、應用層方面升級供應鏈物流水平，從而整體降低物流成本。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實現了供應鏈與互聯網和物聯網的深度融合，促進了智慧供應鏈在物流領域的應用。智慧供應鏈體系通過資源整合與流程優化，有效降低從生產到消費各環節的物流成本。人工智能+高效物流方式的轉變進一步促進了物流業以先進信息技術為依托，不斷優化組織方式和業務流程，驅動物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

4.2.3 貿易成本

數字經濟時代，數據的全球流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規避貿易壁壘帶來的限制，跨國貿易已不再局限于實體商品，80%的國際貿易是通過跨國公司在全球價值鏈上完成的，數據的全球流動和跨國貿易是一種互相依賴的關系。大數據時代下的跨國貿易能夠促進數據的跨國流動，反過來實體商品和虛擬商品的跨國貿易也依賴全球數據的流動。人工智能的應用促進了以互聯網產業化、工業智能化為代表的全球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和擴張，工業機器人、自動化技術、數字產品作為數字經濟的高科技產物投入高新技術產品的生產過程中，以提高生產效率，極大地降低了貿易成本，促進了高水平的對外開放。高效率低成本的貿易活動、高水平的對外開放也成為促進經濟增長的重要推動力。

4.3 就業創造效應

人工智能的應用會取代簡單的、重復性的常規手工勞動，給勞動力市場帶來前所未有的沖擊，產生就業替代效應。然而，作為一種要素擴張型技術，人工智能對勞動力就業的影響取決于資本和勞動的替代彈性。人工智能除了產生對勞動力的替代效應外，也產生了生產率效應和規模效應，創造了更多的就業。一方面，在人工智能化過程中，長期的資本積累和生產自動化帶來了生產率的提高和改善，該效應會增加非自動化生產環節對勞動力的需求；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的應用通過降低產品價格，增加對產品的需求，產出擴大，從而增加對勞動力的需求。當生產率效應和規模效應超過替代效應時，人工智能將對就業產生積極的正向影響。不同于發達國家，我國的勞動力成本依然相對較低，人工智能的應用更為強調技術升級與效率改進，而非節約勞動力工資成本，因此人工智能對勞動力就業的促進效應大于替代效應。雖然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工業機器人的應用會減少制造業就業，但不排除人工智能會產生服務業就業創造效應和人口流入效應的可能性。另外，人工智能的發展創造了大量知識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的工作崗位，加大了對高技能勞動力的需求，有利于實現高質量就業。

5 發揮人工智能對經濟高質量發展促進作用的建議

5.1 有效促進人工智能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

我國應繼續推進人工智能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借力人工智能等高新技術整合市場資源、拓展市場范圍，改變傳統的零售業、金融業、娛樂業、制造業模式，向新零售、新金融、新娛樂、新制造轉型，拓展人工智能在實體經濟中的應用領域。同時，聚焦新興產業和核心領域，充分發揮市場對資源配置的調節作用，實現資源高效、精準配置。政府一方面，促進人工智能與知識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的融合；另一方面，加大對傳統產業的技術支持和研發補貼，促進傳統產業的智能化改造和升級，使傳統產業突破技術壁壘，實現產業轉型升級和價值鏈攀升。

5.2 充分利用人工智能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渠道

一方面，政府繼續加大對人工智能產業的投資力度，加快人工智能產業的發展，尤其是通過人工智能與5G、大數據的結合使用，充分釋放數字經濟發展帶給人工智能的紅利。另一方面，政府繼續加大對科教研發和要素創新的投入，培養高水平的創新型人才，強化知識產權保護，通過資金投入、人才保障和制度支持為人工智能的進一步發展提供支持，對人工智能核心技術的研發和使用給予財政補貼和政策支持，助力企業提升生產智能化水平。

5.3 重視區域差異鼓勵因地制宜發展人工智能

各城市由于經濟發展水平和資源稟賦的差異，人工智能的應用情況差別較大。相較中西部地區，人工智能在東部地區的發展更快，與不同產業的融合度更高。政府需要給予中西部地區更多的支持和傾斜政策，促進不同區位的協同發展，東部地區發揮輻射和帶動作用，助力中西部地區發展人工智能。中西部地區借力人工智能的空間溢出效應，以人工智能、云、物聯網等技術打造基礎設施建設，夯實人工智能發展基礎。

5.4 克服人工智能應用帶來的“技術性失業”問題

人工智能對傳統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低技能勞動力就業具有一定的沖擊效應，政府在進一步推進人工智能應用過程中，需要加大對失業的保障力度，指導和支持低技能勞動者學習新技能和技術，定期開展轉崗培訓，以有效緩解人工智能對傳統行業的就業沖擊，最大程度地降低人工智能與實體經濟融合過程中對勞動力產生的負面影響。政府可以通過專業化技術培訓，促進勞動力與智能化技術的適配性，從而有效抵消結構性失業帶來的不良影響。對于企業而言，重視研發和對員工的培訓，建立完善的勞動技能培訓制度，通過職業教育、崗前培訓等措施提升勞動力技能水平。對于個人而言，充分認識人工智能在宏觀層面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和在微觀層面對勞動力福利效應的提升效應，重視對自身技能等綜合素質的提高，應對人工智能對勞動力技術水平和學習能力的挑戰。

6 結語

本文從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價值鏈攀升、優化資源配置和擴大外商投資溢出三方面探究了人工智能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路徑。具體而言，人工智能作為互聯網技術的高度運用，通過加速技術創新和降低成本實現了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價值鏈攀升；通過產業數字化和降低產業鏈成本實現了配置資源優化；通過降低流動成本和完善數字基礎設施，擴大了外商投資的溢出效應。本文進一步基于空間溢出、成本降低和就業創造的視角，分析了人工智能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效應，并從有效促進人工智能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充分利用人工智能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渠道，重視區域差異鼓勵因地制宜發展人工智能，克服人工智能應用帶來的“技術性失業”問題四方面提出了進一步發揮人工智能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對策建議，為數字經濟時代有效發揮人工智能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提供了有益的政策參考。

雖然本文的研究表明人工智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但是人工智能的發展會帶來結構性失業、信息安全隱患等負面效應。另外，經濟高質量發展是諸多因素綜合助推的結果，未來的研究需要進一步探究如何充分高效發揮人工智能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正向影響，規避人工智能在結構性失業、信息安全隱患等方面的負面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