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智輝
《中國詩詞大會》線索題搶答:答一詩人。一、號遺山,金代杰出文學家,有“北方文雄”和“一代文宗”之稱。二、著《中州集》,紀曉嵐贊其“才雄學瞻”、文章大宗。三、曾筑雁丘,寫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四、寫有《濟南行記》,“羨煞濟南山水好”“有心長作濟南人”等名句。
至此,我們自然會想到一個名字——元好問。此情景雖是模擬,但所言皆真。就是這位元好問愛濟南、寫濟南、憶濟南,說不盡無窮好,甚而“東州死愛華不注”,愛就愛到骨子里,妥妥的濟南粉,是外埠人詠贊濟南的極致代表。
何以如此,終究是濟南自帶靈性的山水和厚重綿長的人文,點燃了詩人的靈感,激發了詩人的情感,讓詩人心心念念,有了觸發人心、引人共鳴的濟南之戀。

據可靠記載,元好問一生至少兩次來到濟南。第一次是5歲時隨叔父元格赴任去掖縣(今山東萊州市)。第二次是在蒙古太宗七年(1235)7月,46歲的元好問應濟南好友李輔之邀請,在濟南盤桓20余日。此間,他為濟南山水形勝所傾倒,趵突泉、大明湖、繡江等這些名勝古跡都留下了他的足跡。后來他在《濟南行記》中繪聲繪色地記錄了這段“沉浸式”游覽經歷,這也成為今天研究780多年前濟南風物的重要史料。
對于這次濟南成行的理由,他自己闡述:“長大來,聞人談此州風物之美、游觀之富,每以不得一游為恨。”濟南之旅,竟是他的解“恨”之旅,可見濟南誘惑之猛烈。
在這篇行記中,他寫眼前景,道胸中事。錦繡濟南,依次展開。
始于“亭”, 自歷下亭起始,友人“置酒歷下亭故基”,言明周齊古跡。后寫旁近諸亭——環波、鵲山、北渚、嵐漪、水香、水西、凝波、狎鷗,以及大明湖南的百花芙蓉橋及百花芙蓉臺,曾鞏所建靜化堂、名士軒等,感慨“濟南樓觀天下莫與為比”。
此為背景,后寫“湖”,濃筆重墨,描繪大明湖風姿綽約,“秋荷方盛,紅綠如繡,令人渺然有吳兒洲渚之想”,寥寥幾筆,勾畫出紅荷亭亭、綠葉田田的湖中美景,大明湖旖旎風光如在眼前,順帶寫大明湖源頭——舜泉“其大占城府三之一”,解疑釋惑。
再寫“山”,自西北起,“孤峰五”。寫匡山“世傳李白嘗讀書于此”。寫藥山,九峰并列。寫鵲山,望之如翠屏,雜以傳說“每歲七、八月,鳥鵲群集其上”。寫華不注,引李白詩“茲山河峻秀,青翠如芙蓉”,描繪茲山倒影之美,“如在水中”, 對長白山、兩妙山宕開一筆,轉述人文古跡,寫范仲淹的學舍和閔子騫墓。寫函山,言其二十里長,有九十谷,可見山勢險峻,林壑尤美。
后寫“泉”,名泉七十二已有定論,重點寫爆流泉(趵突泉)、金線泉、珍珠泉三名泉。爆流泉寫方位源頭、名稱由來,描寫泉水奔涌變化之狀——往時泉出水面三尺許,今泉出水面才三寸許,乃是由于漫流為草木所壅之故。寫金線泉,記述了他徘徊于泉邊,夜夜探看水中金線,雖有遺憾,情趣盎然。

最后寫“文”,寫與友人飲觴于繡江亭,漾舟荷花十余里,流連忘返,5日盡興才歸。在歸途中,又記寫張掞“讀書堂”及堂匾書寫者蘇東坡,史料鋪陳,由物及人,落筆人文。
他搖筆散珠,歷數濟南山水之好,盡管如此,仍在行記最后寫道:“云煙出沒,顧揖不暇。恨無佳句為摹寫之耳。”足見好問君子謙謙。
詩人所到之處,觸景生情,時有妙句,留下《濟南雜詩》等20多首詩詞,成為濟南不可多得的文化財富。
相貌平平的匡山竟有仙氣,李白在此讀過書,“可惜世間無李白,今人多少賀知章。” 不知元先生是否以賀先生自喻。
“吳兒洲渚似神仙,罨畫溪光碧玉泉。”鵲山這般別有洞天,如詩如畫。
華山顏值之高讓好問先生為之傾倒,不惜筆墨,“華山正是碧芙蕖,湖水湖光玉不如”“元氣遺形老更頑,孤峰直上玉孱顏”。景色如許,玉也遜色。尤是這“水底看山山更佳,一堆蒼煙收不起”,倒影至艷,蒼煙至妙,意境至美,一不留神成了千古名句。
趵突泉附近的金線泉故事最多。“玉甃常浮灝氣鮮,金絲不定路南泉。云依美藻爭成縷,月照靈漪巧上弦。”曾鞏這首寫金線泉的詩吊足了好問先生的胃口,為其蠱惑,他夜宿靈泉庵,三四日不回,“一夜靈泉庵上宿,四山風露覺秋生。”不知先生可是趕上露從今夜白。“白煙消盡凍云凝,山月飛來夜氣澄。且向波間看玉塔,不須橋畔覓金繩。”讓先生失望的是,那金線似乎有意設置淺草灰線的伏筆,始終未見。
關于金線泉,劉鶚在《老殘游記》中描述,老殘曾親眼見到泉池中不停擺動的金線,筆者分析,應是水底有兩股泉在較勁,不分輸贏、此消彼長的過程形成了晃動的金線,確有哲理,我甚至突發奇想可以命名它為“會掰手腕的泉”。
“入秋云物便凄迷,一道湖光樹影齊。”“荷葉荷花爛漫秋,鷺鷺飛近釣魚舟。”“蘭襟郁郁散芳澤,羅襪盈盈見微步。”文史專家張繼平先生妙言,大明湖是美麗的淵藪,占盡了濟南七分靈氣和十分繁華,在好問先生詩中,領略所言不虛。
最著名的還是他“只疑來處是前生”的感受,一首寫濟南繞不過去的詩“看山看水自由身,著處題詩發興新。日日扁舟藕花里,有心長作濟南人。”
“醉眼千峰頂上,世間多少秋毫!”濟南山水在好問先生的如椽巨筆之下,更為風采雋逸、光彩奪目。
元好問先生生逢亂世,31歲進士及第后,官場并不順利,晚年潛心著述。但無論走到哪里,心心念念是濟南,且每每想起,如見摯友。
“何時北渚亭邊月,狼藉秋香拂畫船。”(《鷓鴣天·蓮》)他期望能再明湖泛舟,舟中賞月,且留得枯荷聽雨聲。
他贊濟南山水之秀潤,在《惠遠廟新建外門記》中,放言一聲“東州死愛華不注”,這種“死去活來”的愛,讓多少人羨艷濟南之美。
“荷葉荷花何處好,大明湖上新秋。紅妝翠蓋木蘭舟。江山如畫里,人物更風流。”他在《臨江仙》中回憶濟南之行,“千里故人千里月,三年孤負歡游。一尊白酒寄離愁。”念故人,生感慨,時光飛逝,何時再回濟南?“殷勤橋下水,幾日到東州!”這最后一句至為經典,可列入贊美濟南金句。
“有心長做濟南人”化蘇軾“不辭長做嶺南人”而成,成為濟南詩文中最搶眼、最燦然的經典描述,意想不到的是,對濟南土著和外來人都產生了“濟南人效應”。
濟南詩人田雯“眼底漁洋蠶尾外,詩人空作濟南人”;任宏遠“消受明湖風雨月,此生幸作濟南人”;外埠人宋至“鵲華山外水粼粼,雪隖漁村曳杖頻。廿載寒流仍在耳,夢魂常作濟南人”;顏懋僑“何妨歸計緩,同作濟南人”。可見其對后世影響之大。
愛屋及烏。在其《中州集》中,元好問對濟南詩人寫得極為精彩:如,“辭情慷慨,自分一死”李之翰,進士、著《注太白詩》的王繪,“高才博學、士論厭服”劉昂,贊濟南“船行著色屏風里,人在回文錦字中”的劉勛,“果魁天下”閻長言,“所得束脩,皆散諸生之貧者”、在貞祐之亂中誓死不降“攜二孫赴井死”的周馳。這些詩人是沉淀在歷史長河中的濟南“名士”,在其筆下得以“復活”和延續。還可以了解到,金代的濟南已然文化繁榮之都。
“一切景語皆情語也”。沒有對濟南發自肺腑的情感,怎能有這感人肺腑的經典。
如“問濟南泉有多少?去問濟南人的眼睛吧”。那么,如“問濟南有多好?去讀好問先生的詩詞吧。”
Yuan Haowen never tired of telling his love for Jinan. A fanatical fan of Hua Fu Zhu, Yuan was also an adorer of the city who had done that as best he could to praise the charm of Jinan.
The dynamic mountain and water landscapes and enlightening history and culture are an integral and inherent part of Jinan, inspiring the poet and arousing fascination of people.
These striking characteristics became a rich source of inspiration for Yuan Haowen who created “Miscellaneous Poems of Jinan” as a cultural literacy for the city. From his description, Jinan’s glamour and elegance were highligh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