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話里的“水”

郭曄旻

湖南省簡稱“湘”，湘方言是湖南省的主要漢語方言，不過湘方言內部差異很大，可以分成新、老兩類。

從地理分布看，湘方言在湖南的北、西、南三面被西南官話所包圍。兩種方言的接觸非常密切。因此，以聽感而言，新湘語比老湘語更接近西南官話，兩者也有不少詞匯的用法一樣。比如，西南官話管小孩子叫“伢（子）”，長沙話也會這樣說。除此以外，湘方言也有著不少具有自身特色的詞匯，長沙話里的“水”就是一個例子。

湖南省是一個河流比較稠密的地區。湘、資、沅、澧四水聯結著115條較大的河流及其分支，縱橫交織；又因全省地勢三面環山，東、南、西三面高，北面低，好似一個馬蹄形盆地，水流沿著山谷匯入四水，牽系著5300余條長度在5千米以上的河流，匯注于洞庭湖，形成蔚為壯觀的洞庭湖水系。

湘人日常生活和水密不可分，水鄉文化自然成為湖南區域的一大文化特色。這一特色反映在長沙話的構詞中，出現了許多以水為喻、以水鄉特產為喻的比喻詞語。

譬如“走水路”這個詞，從字面上看并不稀奇，只是與“走陸路”相對而已，最多也就能讓人想到交通工具——船只。但長沙話的“走水路”不太一樣，它還有一個引申意義，即“拉關系”“走后門”。細想一下，這個詞兒倒也傳神，陸上的正路不走，特意乘著小船“走水路”，可不就是投機取巧的“走后門”嗎？任何聯想都不是無邊無際的，它受一定社會文化環境的制約，不同文化區域的人們往往形成不同的相似聯想，從而使得這些比喻詞語散發著濃郁的地方文化氣息。

除了“走水路”之外，長沙話里還有一大批與水相關的詞語。外地人不熟方言，不知道其中含義，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比如“玩花水”，比喻暗中耍花招騙人；“聽河風”，指的是聽取小道消息；“流水”則是“連忙”，即像流水一樣快速；“水面寬”表示交際面廣；“水里水氣”，指一個人行為不正派、庸俗下流。“水老倌”指的是作風不正派的男子，而“水妹子”指作風不正的女子。“起水”的意思是走出了困境，而“放大水排”則是粗心大意的意思。

當代作家何頓是長沙人，他在小說《眺望人生》里寫過這樣一句話：“知青酒家里，有兩個菜放了粟殼，內部有人‘點水……”這里的“點水”取的也不是水的本義（液體），而與“信息”相關——“點水”的意思，其實是“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