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最高法院的門楣上竟然有孔子

許翔云

外交部發(fā)言人華春瑩的一條推特，讓美國最高法院的門楣雕塑設計成為焦點，這些雕塑里有來自中國、猶太和古希臘的智者，其中孔子代表中國。在華春瑩看來，這些雕塑的存在象征著美國曾經(jīng)對多元、開放和包容的追求。孔子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美國最高法院的門楣上的呢？

雕塑群中，與孔子并立的是摩西與梭倫，三人都是古文明立法者的代表。大家或許會覺得奇怪，儒家又不是法家，雕塑家是不是搞錯了？實際上，孔子盡管強調(diào)德行，但他的著述與生平也涉及司法刑名。他甚至就刑訊發(fā)表過自己的見解，認為應當明察一面之詞，注意聽取雙方的口供。

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學說在明朝末年，經(jīng)由利瑪竇等人的譯介流傳到歐洲，并為18世紀啟蒙運動思想家伏爾泰等人所推崇。歐洲啟蒙運動中的這股“中國熱”也傳到了當時尚為英國殖民地的北美大陸，本杰明·富蘭克林便多次引用和推崇孔子的思想。富蘭克林曾對另一位派駐巴黎的美國政治家談到，未來的美國政府可以派一個特使前往中國，告訴中國皇帝，“美國作為一個年輕的民族，希望應用他的政治智慧，并因此希望獲得他的法典。”除此之外，亞當斯、杰斐遜、麥迪遜等美國國父也對儒家思想不吝贊美之辭。

然而，這些對以儒家思想為代表的中國古代社會的贊美，是出于美國人對遙遠東方的向往與想象，在美國商人與傳教士真正前往古代中國后，感觀發(fā)生了重大變化。他們開始強調(diào)中國本土信仰與文化的落后性，力求實現(xiàn)基督教對中國的征服。

但一些美國思想家仍舊不吝對儒家思想給予贊美。1836年，愛默生在波士頓圖書館讀到了傳教士翻譯的《孔子的著作》，做了大量的摘抄，并與許多好友分享。與愛默生往來密切的美國詩人朗費羅擁有一個“東方圖書館”，收藏了大量來自中國的書籍，愛默生經(jīng)常前往翻閱，在自身作品中多次提到孔子，并稱贊其為“民族的光芒”。愛默生對儒家思想的借鑒也影響了他的學生梭羅，梭羅在《瓦爾登湖》中數(shù)次引用孔子的話語。

此外，傳教士也樂于強調(diào)中國在改良和進步方面所取得的成就，而他們無法否認的是，儒家思想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尤其是清末改良維新運動中，康有為的《孔子改制考》將孔子塑造成中國政治改革的先驅，而1905年他赴美演講時，仍會提到孔子的學說。

正是在這樣一種對儒家思想褒貶不一的復雜環(huán)境中，孔子出現(xiàn)在美國最高法院門楣的雕塑中。在美國最高法院誕生后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nèi)，它都棲身于美國國會大廈內(nèi)。直到1928年決定另建最高法院大樓，并開始對外招標，赫蒙·麥克尼爾的設計方案最終成功入選。在麥克尼爾提交給委員會的設計陳述中，他解釋道：“在這個國家，作為文明要素之一的法律自然繼承了先前文明的遺產(chǎn)。最高法院大樓的東側門楣因此表明基本法律與觀念來自于東方。摩西、孔子和梭倫被選中，以代表三個偉大的文明，居于該門楣中央。”

但代表東方的孔子，實際上并沒有被當時的美國人真正尊重，彼時《排華法案》尚在，華裔美國人的形象也還是與餐館、洗衣店甚至幫派活動聯(lián)系在一起，根本無法奢望成為市長、州長和內(nèi)閣官員。因此，站在最高法院門楣上的孔子，最終成了一種裝點，沒有見證美國多元、開放和包容的到來。

豌豆//摘自國家人文歷史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