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計算機的女生也很帥

朱小小

我站在中國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的大樓下微微瞇起眼，仰著脖子再看那棟瘦瘦高高的建筑，一切恍然如夢。再過不久，我居然就要披上碩士研究生的畢業服了。

7年前，在填報志愿時毫無頭緒的我，抱著學什么都差不多的心態，聽從家人的建議，選擇了理工科中的“戰斗機”——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計算機專業。

7年前，我作為大一的“萌新”，還沒開始做夢，就被各種各樣的數學課砸暈了。

剛開學收到下發的課表，我兩眼一黑，差點以為自己手滑報了數學系。高等數學、線性代數、概率論，每一門都是無比堅硬的大碉堡。

第一個上場的選手是高數，它一上來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計算機專業和數學是水乳交融的關系，我們所使用的教材還是高數中難度最大的一版。我們寢室的4個女孩上課輪流占座，稍微靠后一點都怕趕不上飛速掠過的課件。臨近期末我才發現，每門課的筆記都有厚厚的一沓，更讓人頭疼的是，要全部消化才能應付期末考試。

我從沒覺得自己天賦異稟。題目不會做，我先看答案，然后一遍遍理順答案邏輯、解題順序，直到看一眼同類型例題腦海中就能冒出來答題方法。每天早上6點多出門，晚上10點伴著夜風回寢室。

記得有一天早上，我們全寢室的人都睡過頭了，室友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圈吐槽：“床榻一攤千斤重，鬧鈴丁零叫不醒。摧殘祖國花骨朵，歡迎光臨計算機。”評論區飄過各種難以置信的評論：“計算機不是玩電腦嗎，不應該很開心嗎？”“大學不是用來玩的嗎，怎么會這么累？”

我真想沖他們翻個大白眼，可是知道有多苦又如何？知道燒腦又能怎么辦？既然不能穿越時空把當時選專業按下的確認鍵撤銷，那就告訴自己：“自己選的路，就要堅持到底！”

事實證明，笨蛋一樣的堅持才是最可怕的，我的數學成績基本都在90分以上，有一次還拿了全班第一。現在回望，我很慶幸自己下了很大的功夫認真學習基礎數學，它使我扎實地掌握了底層的邏輯，從而對于之后編程算法的搭建更加得心應手。

現在的我和7年前的我不可同日而語，其中的一大關鍵，竟然是計算機專業重塑了我的性格。

上了大學之后，我逐漸習慣了一個人去圖書館，沉浸在一個人的戰場。大部分計算機作業都是單兵作戰，所以我習慣了一個人打開電腦，屁股都不帶挪地“噼里啪啦”寫一整天代碼。碰到代碼調試錯誤當然也會心情煩悶，因此我習慣了一個人在晚間的操場上肆意地狂奔發泄。從一開始的迷茫到后來變身“老油條”，我的自學能力在不知不覺中突飛猛進，對于關鍵信息的敏銳度、海量信息的總結能力也逐漸提高。

除了專業學習能力，萬萬沒想到生活能力也要禁得住敲打。大四的時候，導師希望我盡早進入實驗室實習，我滿心歡喜，期待著開始新的生活。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拖著兩個大箱子走進實習公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逼仄的空間里硬生生塞了兩個歪歪扭扭的上下鋪，沒有桌子，很多地磚翹起了角，外面施工的聲音刺耳難耐，陽光下，肉眼可見飄落進房間的灰塵，鐵銹味和塵土味混雜在一起。我看著手邊的行李箱，都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收拾。后來我都能自我開導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妙哉！

也正是單打獨斗練就了我的堅忍和篤定。和枯燥的數學、編程打交道的日夜賦予了我擁抱寂寞的溫柔，面對無解問題卻常懷迎難而上的態度，我才變成了現在的我。

曾經我以為，最枯燥的就是學計算機了。代碼就是一板一眼、不知變通，一個環節出錯滿盤皆輸——結果錯誤。做數學題還有過程分呢，計算機卻是殘酷無情的，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有一次期末作業，程序量很大，一直在報錯。整整兩天時間，我在圖書館瘋狂調試排查錯誤，一度窮途末路，想砸鍵盤、摔電腦，然而我再氣惱，程序依然冷冰冰地望著我，好像是在嘲笑一個氣急敗壞的小丑。我轉念一想，這種呆板又執拗的反饋，難道不正是計算機的優點嗎？

在計算機的世界里，我可以安心地專注于手邊的事，正因為代碼的枯燥單一，才證明一項項工作在一點點地、肉眼可見地推進。有b u g難道就代表沒有推進嗎？恰恰相反，它正在一條條地排查錯誤的可能呀！而且我堅信，只要我寫的每一條代碼沒有問題，那整個程序肯定就沒有問題，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君子協定”。

世界那么復雜，而我這7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充滿了安全感和確定性，這也許就是計算機能帶給我最溫柔的呵護了吧！

我在別人眼中的形象也改變了：我總是邏輯嚴密，特別冷靜理智，總是有條不紊……原來不是我學到了算法，而是算法逐漸強化了我的內心。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甚至已經滲透到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日常點滴、人生抉擇、待人處事。也許這就是計算機的魔力吧！

溫好//摘自《大學生》202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