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桑

問:如今,還愛得動嗎?
答:現在,與萬物戀愛。
與萬物戀愛,恐怕是這樣的。而當我說起萬物的時候,更愿意將數不盡的事事物物,一一地全都列舉出來。比如,一棵歪倒的楓楊,一朵無心的白云,一粒放進嘴里的豌豆,一個充滿疑惑的思想,以及缺口的墻垛,弄臟的雪地,蜷縮的枯葉,打碎的碗。
我愛這殘損的世界,似乎比愛完美更多些。我明白,于萬物當中,愛草木,愛蟲魚,愛天空大地,乃至愛高于人類的存在,卻并不困難,愛人才是最難的。不是說愛人類,是說愛人,愛一個個具體到眼睛鼻子的人。不是在千里之外愛他,而是在身邊愛他,愛吃喝拉撒的他,愛七情六欲的他,愛一直向下墮落的他。這個時候,我說的與萬物戀愛,已走出了狹窄的山谷,而水天一色了。
與萬物戀愛,只能是這樣。愛具體的事物,單個的人,把人類當作個體來愛。用戀愛的方式,與世界保持聯系,世界不是他者,所有的存在,只是你和我,一對一,面對面,我永遠不會轉過身去。
(摘自《我愛這殘損的世界》,太白文藝出版社,范李麗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