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逐漸隱入身體

入秋，沒有秩序的云霧又回到了山中，云霧包裹著山川，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這樣的季節，我常常想起張愛玲的句子：“有一天，我們的文明，不論是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然而現在還是清如水明如鏡的秋天，我應當是快樂的。”

喜歡秋天，喜歡細致地描寫秋天。我第一次寫秋天是在高中。那天早晨，我與同學一起回家。我清晰地記得，地里的玉米上全是白色的霜，有黑頸鶴在田間行走。三輪車行駛在小路上，秋風逐漸隱入身體，讓兩個少年在秋天回到了家鄉，回到了母親的懷抱。那一次，我寫了秋日里的母親。

許多年過去了，我還是喜歡秋天。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但收獲是建立在辛苦之上的。放眼望去，田間地頭全是勞作的人，我從小便在這樣的場景中長大。

五歲那年，父母外出工作，將我托付給二奶奶，二奶奶便帶著我去大河邊撕玉米。因天冷，她在地邊燒起了火，讓我圍火而坐。我不時起身跑離火堆，看著她撕開玉米纓子，從殼里取出金黃的玉米。從那時起，秋天在我心中便有了顏色。秋風一吹，莊稼和草木在一夜之間被抽去了葉綠素，變成了黃色。

秋風先是隱入莊稼，然后隱入人的身體。外婆在世時，每到秋天，關節就容易疼痛，家里便會燒火，讓她坐在火邊。在我們村里，大部分人一到秋天便要燒柴火。燒柴火冒出的煙，一部分從眼睛隱入身體，成了我們腦海中秋日的一部分；一部分隱入山林，成為秋日的霧靄。

我喜歡秋風，喜歡站在樹下，看秋風催著樹木向大地繳稅。就連常綠的香樟樹，到了秋天，也要將一部分樹葉染紅，似乎在向秋風示威，又或是在妥協？天氣晴好時，我還喜歡去湖邊，晚風吹來，蘆葦發出美妙的聲音，像一首抒情曲。秋風拂動蘆葦的場景便隱入腦海。腦海成了秋天的第二個主場，它屏蔽了很多場景，只留下那些美的、暖的場景，告訴我們“秋日勝春朝”，但完整的秋日，必定是悲歡結合的。

秋風隱入身體，肌膚也感受到了涼意，身體告訴我們，要珍惜相擁的機會。正是有了那些相擁的場景，秋風才有了更多的意義，才會讓人愈發懷念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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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近松：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詩刊》《中國青年報》等報刊，獲第四屆貴州民族文學“金貴獎”等。現供職于貴州工貿職業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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