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昊旻 付玉梅



【摘要】在“兩票制”改革全面執行的背景下, 利用2014 ~ 2020年我國滬深A股醫藥制造業上市公司數據, 考察“兩票制”改革是否以及如何影響審計收費。研究發現: “兩票制”改革顯著增加了審計收費, 且該結論在平行趨勢、 安慰劑以及傾向得分匹配—雙重差分模型檢驗之后仍然保持穩健; 機制檢驗表明, “兩票制”改革通過影響研發創新和盈余管理行為進而增加審計收費; 進一步研究還發現, “兩票制”改革對審計收費的影響在非國有企業、 小規模企業和低成長公司中更為顯著, 而更好的公司治理有助于緩解上述影響。本文拓展了“兩票制”改革之政策影響范圍及其效果的相關研究, 對于促進企業主動提升其經營和治理效能以及推動審計服務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等方面具有參考價值。
【關鍵詞】“兩票制”改革;審計收費;研發創新投入;盈余管理;公司治理
【中圖分類號】 F239.4?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3)21-0086-10
一、 引言
醫藥制造行業的發展關乎民生大計、 國民安全以及百姓美好生活, 是國民經濟中至關重要的一環。長期以來, “多票制”模式主導著藥物流通環節, 其過程繁冗而低效, 藥品經多重經銷商的層層加價致使藥價節節攀升, 不僅藥廠得益甚微, 更重要的是顯著加劇了患者經濟負擔(如圖1), 背離了“醫者為民”的民本宗旨。“多票制”模式下的繁雜流程設計及其營銷環節, 導致醫生收取回扣、 過票走票等違規違法行為與腐敗風氣盛行而政府監管甚難, 已儼然成為諸多行業賄賂的庇護傘乃至醫患矛盾的一大根源。有鑒于此, 2017年國家正式推動“兩票制”改革, 首先在一些重點省市、 地區及醫療機構試點并最終于2018年在全國范圍內推行。新政規定每種藥品只允許一至兩個一級經銷商, 生產商僅需開票一次給藥品經銷商, 而經銷商再開票一次給醫療機構, 省去了多層經銷商環節, 有效避免了藥物反復惡性加價現象, 而流通環節的明朗也為政府有效監管提供了便利。
“兩票制”改革的積極影響是多方面的: 首先, 有利于促進或倒逼——相當于“多票制”模式下的加價利潤部分“讓渡”給了藥企①——醫藥制造企業更加重視藥品的研發創新、 生產服務以及公司治理效能, 進而推動企業的高質量發展; 其次, 有利于推動和倒逼行業內立足仿制的低質競爭對手逐漸適應創新驅動高質量發展趨勢, 從優化企業定位開始不斷改進經營模式、 強化核心競爭力, 最終有利于推動整個醫藥產業的轉型升級(劉斌和江承鑫,2021); 最后, 有利于顯著減輕廣大患者的醫療負擔, 助力經濟社會和諧發展。但值得注意的是, “兩票制”改革在推動或倒逼藥企研發創新的同時, 也使得醫藥制造企業不得不面對新背景下諸多經營或治理難題以及環境不確定性等現實考驗②, 而創新以及業務不確定性的增加勢必也會增加外部審計的風險溢價。諸多研究表明, 為應對企業經營不確定性風險, 審計師需要付出更多努力, 進而會提高審計收費(張俊民和卜美文,2019;李哲等,2020), 而企業經營風險的增加也會加劇審計風險從而引致更高的審計費用(Krishnan和Wang,2013;Bell等,2001)。為此, 2019年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發布的審計工作文件提醒審計師要時刻留意“兩票制”改革下醫藥行業流通銷售環節變動及其引致的潛在審計風險, 并重點做好應收賬款、 資產減值等科目真實性的檢查審核。可見, “兩票制”改革帶來的政策沖擊不僅影響醫藥制造業企業, 也會影響其他市場參與主體, 而現有研究更多聚焦于企業財務績效、 內部控制、 研發活動等方面(陳艷,2017;鄭鴻亮,2019;翟志遠等,2020;劉斌和江承鑫,2021), 尚鮮有涉及審計師等第三方主體行為及其經濟后果的相關研究, 這正是本文的落點。
本文基于2014 ~ 2020年我國滬深A股醫藥制造上市公司數據, 實證考察“兩票制”改革是否以及如何影響審計收費。將2017年政策試點年份作為政策實施效果的分界點, 并以“兩票制”改革影響程度大小劃分處理組和對照組, 運用雙重差分法(DID)進行實證分析。對比現有研究, 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補充和拓展了“兩票制”改革之政策影響范圍及其效果的相關研究。作為我國現代醫療領域的重要制度變遷, “兩票制”改革已實施多年, 但鮮少有涉及“兩票制”改革如何影響外部審計等其他市場主體的相關研究, 研究對象更多的是針對藥企且方法更多局限于理論分析及案例分析, 故本文在研究的范疇、 落點以及方法等方面是對現有研究的有益補充。二是有助于深化對于“兩票制”改革之政策效應及其應對方略的認知, 為推動醫藥制造企業應對外部政策沖擊及其經營治理轉型提供了經驗證據。“兩票制”改革的實施暴露出不少企業內部管理的缺陷, 并導致很多企業陷入財務困境(鄭鴻亮,2018), 本文關于作用機制以及內部控制質量的相關結論有助于為此困境提供紓解方案, 有助于促進或倒逼企業優化完善其經營及治理體系, 進而推動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及產業轉型升級。三是展現了現代風險導向審計的實際應用場景, 為審計(如何)有效服務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經驗證據。“兩票制”改革引發或暴露的諸多問題也給審計工作帶來了新的挑戰, 故須順應發展趨勢、 結合行業特點, 不斷提升審計服務國家治理體系以及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專業化能力。
二、 文獻回顧
(一)審計收費的影響因素
審計收費是審計機構與委托企業、 監管機構等多方主體的博弈結果, 長期以來由于其復雜的定價機制, 一直是國內外學者們討論的熱門話題。Simunic(1980)最早對審計收費影響因素開展研究, 后續學者跟進后開啟了以Simunic定價模型為中心的拓展與延伸研究, 主要圍繞外部制度環境、 企業特征以及審計機構特征等影響因素展開, 一致認為審計收費由審計投入和潛在風險共同決定(Francis ,1984;步丹璐等,2020;Sangchan等,2020)。
在外部環境方面, 外部環境與經濟政策的不確定會增加企業經營的不確定性(褚劍等,2018), 而經營不確定性又會增加企業經營風險。經營風險使審計師感知到較高的執業風險, 從而增加審計收費(Houston,2005;李哲等,2020)。趙婷婷等(2021)研究發現《反壟斷法》出臺后, 由于改變了傳統的市場結構以及監管環境, 壟斷勢力強的企業會遭遇更大的利潤空間壓縮壓力以及更高的訴訟風險, 從而需支付更多的審計費用。李世剛等(2022)實證檢驗發現, 中央環保督察的實施顯著提高了上市公司審計費用。外部媒體對企業會計行為的披露與報道, 也會影響審計收費(劉笑霞等,2017)。
在企業特征與決策方面, 學者們主要圍繞公司內部控制、 治理結構、 盈余管理、 研發創新等展開研究。張俊民和卜美文(2019)、 步丹璐等(2020)、 Zhang等(2020)以及李哲等(2020)研究發現, 公司研發規模、 創新投入以及創新新穎度會顯著增加企業審計費用。而Krishnan等(2014)卻發現研發支出資本化會降低審計費用。一般研究認為, 研發創新導致企業業務復雜程度提高(Kathleen等,1995), 故需要更多的職業判斷, 這不僅會誘發經營風險, 亦會被企業管理層利用進行盈余管理等行為, 從而加劇會計信息重大錯報的風險(何芹等,2020), 導致審計收費提高。也有研究發現企業業務復雜程度越高, 審計收費越高(Biokdijk等,2006)。而良好的公司治理、 高質量內部控制可以降低審計費用。Raghunandan和Rama(2016)、 李百興等(2019)發現審計費用與內部控制顯著負相關。Mitra等(2017)、 張心靈等(2020)發現存在缺陷的內部控制顯著提高了審計費用。同時, 隨著企業改革與市場經濟的發展, 高管激勵機制也引起部分學者重視, 李世輝等(2021)研究發現高管薪酬激勵與審計定價顯著正相關。
在審計機構方面, 國內外學者針對會計師事務所規模、 行業專長、 品牌聲譽等對審計收費影響展開了研究。 Francis 等(2005)研究發現, 大規模的會計師事務所審計收費明顯高于其他小規模事務所, 擁有行業專長的會計師事務所存在審計收費溢價(Ferguson等,2003;周楷唐等2020)。李明輝等(2012)研究發現, 無論對象是針對穩定客戶還是全體客戶, 會計師事務所合并之后, 其審計收費都會顯著增加。
(二)“兩票制”改革對企業的影響
已有研究發現, “兩票制”改革在降低虛高藥價的同時, 也大大沖擊了制藥企業的營銷渠道(劉斌和江承鑫,2021), 進而給部分制藥企業帶來了經營風險。關于“兩票制”改革對微觀企業的影響, 目前國內外學者主要圍繞財務績效、 銷售費用、 稅收管理、 研發創新等方面展開規范和實證研究。鄭鴻亮(2019)研究發現, “兩票制”改革增加了制藥企業的銷售費用、 稅務壓力以及票據真偽驗證等財務風險。企業財務風險的增加, 必然會給審計師帶來潛在的審計風險。當審計師感知到客戶的風險時, 會收取更高的審計費用。調查顯示, 70%原本采用低開發票模式的企業, 經歷“兩票制”改革后, 其收入成本結構遭到破壞, 處于隱性虧損狀態。張芳芳和張秋(2018)采用主成分分析法研究發現, “兩票制”改革使企業的償債能力與盈利能力受到了一定的沖擊。同時, 針對內部控制探討“兩票制”改革對醫藥制造企業影響的話題也已經展開, 有研究發現“兩票制”改革改變了企業傳統的財務結構, 在日后需要企業有側重地加強相關內部控制建設, 才能抵御財務風險以及應對錯綜復雜的市場變化。也有學者運用案例研究發現, 醫藥制造企業在銷售目標、 風險評估、 推廣費用、 信息披露等方面存在內部控制缺陷。近年來, 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 已有少數學者運用實證研究法探析大樣本數據下“兩票制”改革對企業決策的影響。劉斌和江承鑫(2021)從研發投入的角度, 以營銷渠道為切入點, 開展理論制度以及實證分析, 證實“兩票制”改革確實能夠提升企業的創新研發投入, 尤其是深受“兩票制”改革影響的企業, 其創新投入增長更加顯著。在“兩票制”改革全面推廣下, 醫藥制造企業存在發票管理不統一、 稅收管理力度不足、 隱瞞過多銷售費用等諸多問題, 會導致企業面臨較大的稅負風險, 同時也給審計工作帶來一定困難。另外, “兩票制”改革改變了企業傳統的銷售模式, 使得“銷售費用”科目的準確性與真實性方面存在較大的審計風險。
(三)小結
隨著“兩票制”改革的持續推進, 大部分研究圍繞企業銷售費用、 研發支出、 稅務管理、 內部控制等方面展開, 一般采用案例分析、 問卷調查、 實證檢驗等方法探討“兩票制”改革對醫藥制造企業的影響。總體可知, “兩票制”改革確實會給醫藥制造企業帶來較大的沖擊與轉變, 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推動企業轉型升級, 實現企業內部建設優化, 對于整個行業有促進作用。改革同樣會對審計產生影響, 審計準則要求注冊會計師在執行審計業務時, 應當考慮被審計單位所在行業的業務性質或監管程度是否可能導致特定的重大錯報風險③。然而, 現有 “兩票制”改革在審計領域方面的相關研究較少, 主要以單個醫藥制造企業的審計風險、 內部績效等案例研究為主, 缺乏實證方面的討論。同時, 審計風險又與審計收費密切相關, 但目前未出現針對整個醫藥制造行業審計收費的相關實證研究。基于此, 本文將采用雙重差分法, 實證檢驗“兩票制”改革對審計收費的影響以及影響機制。
三、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審計收費主要由審計成本和潛在風險構成, 故與企業的經營風險密切相關(Simunic,1980; Houston等,2005)。在審計成本層面, 審計人員會根據被審計單位財務重大錯報的風險進行判斷, 針對性地調整審計范圍與審計程序, 進而影響審計費用。“兩票制”改革改變了醫藥制造企業傳統的開票模式, 使得企業轉變原有重營銷的觀念, 將重心放在產品研發上, 從而產生了更多的研發支出(劉斌和江承鑫,2021)。隨著研發投入的增加, 一方面, 企業研發支出是否有按照會計準則規定如實準確予以資本化或費用化, 會直接影響到企業的經營利潤與外部人的投資決策。企業可能會利用這一手段進行盈余管理, 操縱企業利潤(張俊民和卜美文,2019), 此時“研發支出”科目會成為審計師的工作重點, 審計師也將重點判斷這一科目帶來的財務重大錯報風險, 直接增加審計程序, 從而增加審計投入, 提高審計收費(李哲等,2020)。另一方面, 企業研發投入加大了業務復雜程度、 經營不確定性, 審計在緩解其研發投入導致的經營風險和財務風險的同時, 也會增加審計失敗的概率以及審計機構面臨的賠償概率。為了彌補審計風險, 審計機構將向這些企業收取較高的審計費用(Zhang等,2020)。
從潛在風險層面考量, 審計人員會依據其業務所承擔的風險水平差異而進行審計定價, 即通過審計溢價來補償自身所可能面臨的訴訟或聲譽風險(李哲等,2020; Wang和Chui,2015)。由于“兩票制”改革出臺時間尚短, 相應的發票管理機制不成熟, 導致企業應收賬款回收滯后等諸多問題, 給醫藥制造企業的經營績效帶來影響, 使其處于隨時被收購、 被市場淘汰等境地。根據舞弊三角理論, 財務舞弊行為的發生是由壓力、 機會、 借口三要素組成。首先, 當企業面臨融資、 IPO退市, 破產或是職業經理人面臨業績不達標等諸多壓力時, 就會形成企業財務舞弊的行為誘因。其次, 當企業內部控制制度或內審制度存在較大缺陷, 以及外部監管薄弱、 政府對違規違法行為懲處力度小時, 也會為企業財務造假提供內外部機會因子。最后, 舞弊人員為達到目的會為自身尋找正當理由美化財務造假行為, 即強調目的行為為正義、 善意的。當三大要素同時觸發時, 很大程度上會刺激企業內部管理層出于企業或個人利益考慮而選擇財務舞弊。這時, 面對企業可能存在的財務舞弊風險, 出于緩解、 避免自身遭遇訴訟或聲譽風險需求, 審計人員一方面會針對重點科目及領域投入更多的人財物力去搜集證據, 設計與實施更多程序, 確保審計質量無誤, 以降低審計風險; 另一方面, 審計人員會通過增加審計溢價以彌補未來可能遭遇的風險。綜上所述, “兩票制”改革的實施顯著影響了醫藥制造企業的生產、 營銷及其經營行為或策略, 進而引發會計師事務所基于其審計成本和潛在風險等考量而調整審計收費。因此, 本文提出H1a: “兩票制”改革的實施會增加審計收費。
然而, 由文獻回顧可知, 外部環境的改善也可能有助于降低審計費用。“兩票制”改革從傳統開票七八次銳減成如今的兩次, 傳統醫藥流通渠道更加透明化, 以及政府相關機構監管力度加大, 嚴厲打擊流通交易環節中存在的違規違法行為, 出臺完善了相應的規章制度以整頓規范醫藥制造行業經營活動。因此, 在某種程度上, 外部監管以及相關法律制度的完善有利于規范或制約企業的內外部行為, 進而抑制企業盈余管理、 謀取私利的動機, 促使企業的生產運營過程趨于規范化、 合法化, 財務信息披露質量也得到更高程度的保障。此時, 審計人員在執業過程中投入的時間、 精力、 物力等也將適度縮減, 潛在風險與審計成本的降低也可能對應較低的審計收費。因此, 本文提出H1b: “兩票制”改革的實施會降低審計收費。
四、 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4 ~ 2020年我國滬深A股醫藥制造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由于“兩票制”改革于2017年試點并且之后在全國全面實行, 以及本文采用的研究方法要求政策前后年份對稱, 因此以2017年為節點先后截取3年, 保證了數據的連續性以及時效性。同時, 為了保證數據的可靠性, 本文對樣本按照如下標準進行篩選: (1)2017年為“兩票制”改革正式實施之年, 為方便前后政策效果對比, 因此剔除2017年公司數據; (2)由于新公司剛上市, 期初的經營情況相對不穩定, 容易受市場等外部因素影響, 因此本文剔除2012年1月1日后上市的公司; (3)剔除2014 ~ 2020年中途變更為醫藥制造行業或由醫藥制造行業變更為其他行業的上市公司; (4)剔除關鍵指標數據缺失的上市公司; (5)剔除ST的上市公司。根據以上標準進行篩選與整理后, 共得到504個樣本。本文所使用的財務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
(二)變量的選取與定義
1. 被解釋變量: 審計收費(Fee)。關于審計收費的衡量, 本文參考李百興等(2019)、 李哲等(2020)的研究, 采用上市公司當年的審計收費總額加1之后再取自然對數。
2. 解釋變量: “兩票制”改革(DID)。本文采用是否處于時間窗口與是否屬于處理組的交互項(Time×Treat)作為解釋變量。其中, Time反映的是“兩票制”改革政策實施時間, 因為2017年開始在全國實行, 同時2021年是“兩票制”改革的第五年, 選取時間越長越能體現改革的效果, 越能保障研究結果的可靠性。因此本文以2017年為節點, 將受到政策沖擊前的2014 ~ 2016年設為0, 受到政策沖擊后的2018 ~ 2020年設為1; Treated反映的是“兩票制”改革實施背景下的對照組與處理組, 但是由于“兩票制”改革是覆蓋整個醫藥制造行業, 因此本文參考劉斌和江承鑫(2021)的衡量方法, 采用公司在“兩票制”改革前后三年銷售費用的差值來反映“兩票制”改革的效果, 計算出樣本的中位數, 從而劃分對照組與處理組。銷售費用差值若大于中位數則為處理組, 設為1; 同理, 銷售費用差值若小于中位數則為對照組, 設為0。
3. 控制變量。為確保研究結果的客觀可靠并與主流研究保持一致(步丹璐等,2020; 李哲等,2020), 本文選取公司規模(Size)、 財務杠桿(Lev)、 業務復雜程度(IR)、 公司成長性(Growth)、 市賬比(Bmr)、 經營活動現金流(Cfo)、 凈資產收益率(Roa)、 是否虧損(Loss)、 是否兩職合一(Dual)、 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 產權性質(Soe)、 會計師事務所規模(Big4)、 審計意見(Opinion)作為控制變量, 具體定義如表1所示。
(三)模型設計
雙重差分模型是檢驗政策沖擊較為適合的模型之一。因此, 為了研究“兩票制”改革對審計收費的影響, 文章主要采用雙重差分法, 以 2017 年“兩票制”改革運行作為準自然實驗, 構建如下雙重差分模型:
Feeit=?0+?1Treatedit+?2Timeit+?3DID+∑?jControlit+∑Year+∑Firm+εit (1)
其中: Fee表示審計費用; Treated表示是否屬于處理組; Time表示政策是否實施的虛擬變量; Control表示的是一系列控制變量。Year為年度固定效應, Firm為公司個體固定效應。主要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五、 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為本文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從統計結果可知, 審計收費的均值為13.86, 最小值為12.61, 最大值為14.98, 其統計結果與步丹璐等(2020)的統計結果基本一致。由于本文選取樣本是按照前后三年銷售費用變換的中值劃分處理組與對照組, 各為50%, 樣本數量均勻分布。從表3單變量檢驗的統計結果可知, 在對照組企業中, 審計收費的均值和中位數為13.71和13.753; 而在處理組企業中, 審計收費的均值和中位數為14.01和13.998, 且其T檢驗和Z檢驗結果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 說明對照組和處理組的審計收費(Fee)存在顯著差異。即相較于不受“兩票制”改革影響的公司, 受“兩票制”改革影響的公司需要承擔更多的審計費用, 這一結果初步支持了本文的H1a, 也為多元回歸分析奠定了基礎。
(二)相關性分析
由Pearson相關系數檢驗結果可知④, “兩票制”改革(DID)與審計收費(Fee)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 說明“兩票制”改革顯著增加了審計收費, 基本驗證了本文H1a。這一結論只是簡單的相關性檢驗結果, 為了得到更嚴謹的結論, 后文將繼續進行多元回歸分析。此外, 各控制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不超過0.5, 說明控制變量之間不存在嚴重的共線性問題, 從而保證了回歸結果的可靠性。
(三)平行趨勢檢驗
使用雙重差分模型評估政策有效性的重要前提假設是處理組樣本和對照組樣本滿足平行趨勢條件。即在實施“兩票制”改革前, 處理組樣本和對照組樣本的審計收費應該具有一致的變動趨勢。由平行趨勢檢驗結果(見圖2)可知: 在“兩票制”改革前, 實驗組與控制組的審計收費大致保持相同趨勢; 而在“兩票制”改革后, 實驗組與控制組的收費平均趨勢存在明顯變化。因此, 采用雙重差分模型來檢驗“兩票制”改革對審計收費的影響, 結果符合平行趨勢假設的前提條件。
(四)基準模型回歸結果
表4為“兩票制”改革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其中, 第(1)列為未加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 第(2)列為加入控制變量后的回歸結果。從回歸結果可以看出, 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以及年度固定效應和個體固定效應, DID的系數均為正數, 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兩票制”改革顯著增加了審計收費, 驗證了H1a。這一結論表明, “兩票制”改革導致醫藥企業面臨更大的行業競爭和不確定性, 倒逼企業進行更多的研發創新投入, 使企業創新風險增加。這些增加了注冊會計師錯誤風險, 同時提高了注冊會計師面臨的損失程度, 最終提高了客戶的審計收費。
(五)穩健性檢驗
1. 動態效應分析。利用事件研究法, 首先生成年份虛擬變量與處理組虛擬變量的交互項, 將這些交互項作為解釋變量進行回歸。交互項的系數反映的就是特定年份處理組和控制組之間的差異, 為避免完全共線性問題, 本文選擇將2014年作為參照組, 檢驗過程中drop掉了2014年數據。表5結果表明,2017年(current)前的回歸結果多接近于0, 且不顯著, 這滿足政策發生前處理組和控制組擁有相同趨勢的假設。2017年之后的處理組顯著增加, 驗證了基礎回歸結果。其變動趨勢與不加入控制變量時的變動趨勢一致(見圖3), 均表明2017年前處理組與控制組擁有相同的發展趨勢。
2. 安慰劑檢驗。雖然在基準回歸分析中發現, “兩票制”改革與審計收費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 且對于樣本選擇偏差而導致內生性問題可能造成的估計偏差進行了控制, 但由于在研究設計及模型設定過程中存在未觀察到的其他政策或者隨機性因素的影響, 導致基準回歸分析結果呈現的正相關關系可能仍是一種安慰劑效應, 并沒有對審計收費產生影響。因此, 本文采用安慰劑檢驗方法對這一可能進行排除。通過隨機篩選醫藥制造上市公司并隨機產生改革時點, 據此構造了改革時間—企業兩個層面隨機進行500次回歸。檢驗結果如圖4 ~ 6所示。圖4和圖6中的實線是基礎回歸估計出來的真實系數。圖5中的兩根短虛線分別代表T=-1.65和T=1.65, 實線為真實T值。圖6中水平短虛線是P=0.1, 散點位于該虛線以下, 說明系數至少在10%的水平上顯著, 反之則不顯著。由圖 4和圖 5可知, 絕大多數系數和T值均集中分布在0附近, 均值與真實值的距離較遠, 且絕大多數估計系數并不顯著, 這表明“兩票制”改革對審計收費的影響沒有受到其他未被觀測因素的影響。這一結論可進一步從圖6中得知, 如散點集中分布在0附近, 且遠離其真實值, 多數散點都位于虛線以上, 說明系數在10%的水平上不顯著。三種結果充分說明, 本文基準回歸結論不受研究樣本中未觀察到的其他政策或者隨機性因素的影響, 進一步支撐了核心結論。
3. PSM-DID檢驗。為了克服“兩票制”改革試點企業和其他企業的變動趨勢存在的系統性差異, 降低雙重差分法估計偏誤, 本文進一步使用傾向得分匹配與雙重差分法相結合的估計方法即PSM-DID進行穩健性檢驗。使用公司規模(Size)、 財務杠桿(Lev)、 業務復雜程度(IR)、 公司成長性(Growth)、 市賬比(Bmr)、 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Cfo)、 凈資產收益率(Roa)、 是否虧損(Loss)、 是否兩職合一(Dual)、 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 產權性質(Soe)、 會計師事務所規模(Big4)、 審計意見(Opinion)作為協變量, 通過建立企業是否為“兩票制”改革試點企業的 Logit 模型, 分別使用1∶1鄰近匹配法和核匹配法對兩類企業進行匹配, 從匹配前后的傾向得分值可以發現④, 經過匹配, “兩票制”改革試點企業與非試點企業觀測值差距得到有效縮減, 匹配后的控制組能更好地作為處理組的反事實結果進行因果推斷。
在匹配樣本的基礎上, 本文進一步構建PSM-DID模型對政策效應進行再估計, 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表6結果說明, 在利用PSM-DID方法檢驗之后, “兩票制”改革顯著增加了審計收費。該結果與前文雙重差分結果保持一致, 進一步驗證了本文實證結論。
4. 更換被解釋變量。參考步丹璐等(2020)對審計收費的定義, 對企業每年支付給境內境外會計師事務所的合計審計費用取自然對數(Fee1), 進行回歸檢驗, 結果如表7第(1)和(2)列。此外, 為了避免公司規模所產生的測量偏差, 本文借鑒李哲等(2020)的研究, 根據公司規模對審計收費進行標準化處理(Fee2)后進行檢驗, 結果如表7第(3)和(4)列所示。從DID與Fee1、? Fee2的回歸系數可知, “兩票制”改革顯著增加了審計收費。檢驗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 進一步驗證了本文實證結論。
(六)作用渠道檢驗
從前文分析可知, “兩票制”改革可能通過增加企業研發創新投入來提高企業不確定性風險, 導致審計訴訟風險增加, 從而增加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收費。企業的研發創新動力主要來源于企業外部壓力與內部動力, 劉斌和江承鑫(2021)研究發現“兩票制”改革能引導醫藥制造企業開展研發創新活動。外部壓力方面, “兩票制”改革取締了原有多層經銷商, 使得藥物流通環節變得更加透明, 政府監管打擊力度加強, 制約了企業原本的違法違規活動。借助外部媒體的報道, 企業的信息透明度提高, 部分醫藥制造企業的創新短板也悉數暴露出來。同時, 目前我國會計準則規定研發費用科目需要單獨在利潤表中列出, 讓外部投資者能夠直觀地獲悉該企業的創新投入與營業收入之比以及未來發展能力, 了解到企業真實的研發創新情況, 進而評判企業的經營現狀與未來發展前景, 做出投資選擇。外部政策的變動以及人員的關注, 能增加企業的危機感, 激勵企業更多地聚焦于自主創新活動, 提高自身市場競爭力。內部動力方面, 在“兩票制”改革的推行下, 部分醫藥制造企業傳統依靠同質低價產品占據市場的道路已經行不通, 為了實現經濟利益最大化, 契合市場需求, 企業開始主動開展研發創新活動, 通過自主研發降低成本、 提供優質優價的產品、 獲取更高利潤, 這成為企業持續創新的內在動力。綜上所述, “兩票制”改革的外部壓力與內部動力相互聯系、 相輔相成, 共同驅動醫藥制造企業開展研發創新活動, 加大研發創新投入。
然而, 在研發投入增加的同時, 研發創新內生的財務風險及經營風險也將傳遞到審計師, 進而影響審計費用。一方面, 研發投入增加導致公司業務復雜度增加, 進而增加審計師工作復雜性(步丹璐等,2020;李哲等,2020)。審計師將投入更多的時間精力, 實施更多的審計程序, 以披露企業真實的研發投入信息, 確保審計工作質量, 規避風險, 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增加了后續審計成本, 提高了審計收費。另一方面, 創新活動具有的投資大、 周期長和風險大等特點將消耗企業大量現金流, 容易出現企業資金鏈斷裂, 造成企業經營困境與財務危機, 為規避研發活動帶來的收益不確定性與風險, 企業更可能進行盈余管理。通過多計研發投入資本化、 延遲研發投入確認時間等手段削減財務運營風險, 從而增加審計師的風險(張俊民和卜美文,2019; Zhang等,2020)。根據“深口袋”理論, 一些企業管理者利用信息優勢, 以支付審計費用的形式, 將可能存在的舞弊風險轉移給審計機構, 審計人員若不能及時發現存在的問題, 則將成為企業風險的部分承擔者, 隨時面臨信譽和訴訟風險, 其預期賠償概率增加, 將收取更高的審計費用作為補償(李哲等,2020;Park等,2021)。因此可以預見, “兩票制”改革勢必引發或促進醫藥制造企業對于研發創新的重視, 而伴隨著更多的研發投入, 經營不確定性以及企業盈余管理的動機也可能加劇, 進而會增加審計風險、 影響審計費用, 即“兩票制”改革可能通過增加企業研發投入和企業盈余管理來增加審計風險、 影響審計收費, 邏輯如圖7所示。
本文參考Cheng等(2021)、 Feng等(2022)的做法, 采用兩步法檢驗“兩票制”對審計收費的影響渠道:
RDit/REit=β0+β1Treatedit+β2Timeit+β3DID+∑βjControlit+∑Year+∑Firm+εit (第一步)
Feeit=γ0+γ1RDit/REit+γ2Treatedit+γ3Timeit+γ4DID+∑γjControlit+∑Year+∑Firm+εit (第二步)
第一步檢驗“兩票制”改革對企業研發創新投入和企業盈余管理的影響, 第二步檢驗企業研發創新投入和企業盈余管理對審計收費的影響。其中, 第一步的被解釋變量為企業研發創新投入和企業盈余管理程度。參考步丹璐等(2020)的研究, 以公司每年研發投入總額除以年末總資產來衡量企業研發創新投入(RD); 企業盈余管理方面, 參考陳德球和陳運森(2018)的研究, 利用Roychowdhury(2006)的研究模型, 從企業異常經營現金凈流量、 異常酌量性費用和異常生產成本三個方面構建真實盈余管理衡量指標(RE)。其他變量與前文保持一致。
表8的第(1)和(3)列為第一步檢驗結果, 即“兩票制”改革對企業研發創新投入和企業盈余管理影響的檢驗結果。可知, “兩票制”改革(DID)與研發創新投入(RD)、 企業盈余管理(RE)的回歸系數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 表明“兩票制”改革顯著提高了醫藥制造企業的研發創新投入和真實盈余管理行為。表8的第(2)和(4)列為第二步檢驗結果, 即企業研發創新投入(RD)、 盈余管理(RE)對審計收費(Fee)的檢驗結果。可知, 企業研發創新投入(RD)與審計收費(Fee)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 企業盈余管理(RE)與審計收費(Fee)的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 表明公司研發創新投入和盈余管理可以顯著增加審計收費。綜合第一步和第二步的檢驗結果可知, “兩票制”改革通過增加公司研發創新投入和盈余管理影響審計收費。
六、 進一步研究
(一)治理環境的調節效應
完善的公司治理機制可有效抑制管理者的機會主義行為和提高公司信息透明度, 增強企業抵御外部環境的沖擊, 進而弱化“兩票制”改革對審計收費的影響。因此, 本文進一步考察公司治理對上述影響的調節效應。選取公司治理水平(Gov)和內部控制質量(Icq)衡量公司治理環境, 其中: 對于公司治理水平, 借鑒胡楠等(2021)的主成分分析法, 對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 監事會會議次數、 管理者持股比例等8個公司治理因素進行主成分分析, 最終取第一大主成分作為度量公司治理水平(Gov)的指標; 對于內部控制質量, 采用迪博公司的內部控制指數衡量公司的內部控制質量, 該指數越大意味著內部控制質量越高。為了檢驗治理環境的調節效應,? 本文在模型(1)中加入了治理環境指標(Gov、 Icq)與“兩票制”改革(DID)的交乘項。表9報告了治理環境對“兩票制”改革影響審計收費的調節作用, 第(1)列為公司治理水平的調節效應, 第(2)列為內部控制質量的調節效應。Gov、 Icq與DID交乘項的系數均顯著負相關, 說明良好的治理環境顯著降低了“兩票制”改革對審計收費的影響。
(二)異質性檢驗
“兩票制”改革可能對不同特征企業的審計收費產生不同影響。為了進一步考察這些差異, 本文主要從公司產權性質、 公司規模及企業成長性等三個企業特征角度分別檢驗“兩票制”改革對不同類型企業審計收費的影響。
1. 產權性質的異質性影響。相比于非國有企業, 國有企業的實際控制人為政府機構。一方面, 由于國有企業從事的活動帶有政治色彩, 會受到更多的內外部監管制約, 減少管理層盈余動機, 進而提高信息透明度與披露質量, 削減審計費用。另一方面, 相比于非國有企業, 國有企業內部管理制度完善、 業務流程把控嚴格, 重視人才的培養, 招攬更多優質人才投入企業建設中, 一定程度上優化了企業的管理環境, 能減少審計風險。由此可知, “兩票制”改革對非國有企業的審計收費影響更大。表10第(1)和(2)列展示了“兩票制”改革對不同產權性質企業審計收費的影響, 由第(2)列的回歸結果可知, DID的系數為0.151, 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 驗證了上述推斷。
2. 公司規模的異質性影響。大規模的上市公司一般擁有更高信譽、 更健全的管理制度, 其信息透明度也更高, 這在一定程度上會降低審計風險。從融資約束的角度來說, 小規模企業受到嚴重的信貸歧視, 有更強的動機進行盈余管理, 從而增加審計師評估的風險。從抗風險能力來說, 大規模企業的抗風險韌性強, 其外部政策沖擊影響相對較小, 審計師認為其經營穩定性強, 因此審計師評估的風險相對較低。據此, “兩票制”改革對審計收費的影響可能因公司規模不同而不同。為此, 本文進一步根據公司規模的中位數將樣本劃分為大規模公司和小規模公司進行分組檢驗。檢驗結果如表10的第(3)和(4)列所示。由結果可知, 在大規模分組中, DID的回歸系數為0.037且不顯著, 但在小規模分組中DID的回歸系數為0.148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 說明“兩票制”改革對審計收費的影響僅在小規模公司中顯著。
3. 公司成長性的異質性影響。已有研究發現公司成長性會對企業會計穩健性產生影響, 成長性好的公司的會計穩健性更高。相對于高成長性企業, 低成長性企業成長機會少, 盈利能力弱, 為應對外部環境沖擊, 更可能進行盈余操縱。因此, “兩票制”改革對低成長性企業的審計收費影響可能更大。為此, 本文以營業收入增長率衡量公司成長性, 按照其中位數進行分組檢驗。檢驗結果如表10的第(5)、 (6)列所示。從檢驗結果可知, “兩票制”改革對審計收費的影響在低成長公司中更為顯著。
七、 研究結論與啟示
醫藥價格問題始終是老百姓治病養病的心頭坎,2017年“兩票制”改革的實施無疑在一定程度上有效抑制了藥品亂漲價現象, 但與此同時, 這項改革也使得醫藥制造行業不得不面對銷售成本的壓力以及更大的經營不確定性, 并推動甚或“倒逼”醫藥制造業企業更加重視研發創新。值得注意的是, “兩票制”改革的影響不止于醫藥制造業企業, 對于審計師而言, 如何準確判斷企業的真實狀況以準確識別風險、 保證審計工作有效開展, 也將面臨新的挑戰。本文以2014 ~ 2020年我國滬深A股醫藥制造上市公司為樣本, 構建雙重差分模型, 實證檢驗“兩票制”改革是否以及如何影響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收費, 并得出如下結論: (1)“兩票制”改革的推行顯著增加了審計收費, 且該結果在經過平行趨勢、 安慰劑檢驗以及PSM-DID檢驗之后仍然保持穩健; (2)機制檢驗表明, “兩票制”改革是通過刺激研發投入、 增加企業盈余操縱進而導致了審計收費的增加; (3)進一步研究還發現, “兩票制”改革對于審計收費的上述影響在非國有企業、 小規模企業和低成長公司中更為顯著, 而治理環境的改善有助于緩解這種加劇作用。
本文的研究結論具有鮮明的政策啟示: (1)“兩票制”改革對于抑制藥品亂象、 維護民生具有顯著的治理效應, 亦有助于推進醫藥制造企業的高質量發展, 但其影響卻是“兩方面”的且不止于醫藥行業, 即其在激勵或“倒逼”藥企加大研發創新的同時還會間接引致審計費用的增加, 而這又可能“擠占”創新資金, 故在宏觀層面還須強化并落實其他制度如更好治理環境(如融資環境等)的協同配合, 才能達到供給(創新生產)與需求(兼顧負擔)側的“雙贏”, 從而進一步夯實這項“惠民利企”型改革的積極政策效應, 并逐漸促生系統性的治理效應和協調共生的行業生態環境, 最終助力夯實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環境基礎。(2)改革措施的出臺會或多或少增加環境的不確定性, “兩票制”改革亦不例外。醫藥行業流通銷售環節變動及其引致的潛在審計風險使得“兩票制”改革也具有刺激和推升高質量審計有效供給的積極效應, 審計師會更自覺地落實風險導向審計, 從而能更有效地識別改革帶來的不確定性風險, 不斷提升審計質量及效率, 最終助力企業經營及創新策略設計。(3)“兩票制”改革在惠及并改善需求側的同時, 實際上為我國醫藥制造業企業的可持續發展帶來了“長期利好”, 而其對于供給側——企業的創新動力、 審計質量與效率以及其他治理環境的改善等——的刺激或倒逼, 勢必有助于系統性地緩解企業面臨的不確定性風險, 從而最終推動創新驅動高質量發展。
【 注 釋 】
1 這相當于為醫藥制造企業的研發創新間接提供了資金支持,在中宏觀層面有利于釋放資本空間、緩解融資約束,促使更多企業主動投入研發創新陣列、帶動高質量發展。同時,制度環境的變遷也會倒逼更多企業為了生存競爭而不得不專注于研發創新,增加研發投入(劉斌和江承鑫,2021)。
② 與其他投資活動相比,創新研發投入不僅會增加企業的業務復雜程度,也使企業面臨著更大的經營不確定性和風險(步丹璐等,2020)。
③ 《中國注冊會計師審計準則第1211號 ——了解被審計單位及其環境并評估重大錯報風險》要求注冊會計師在執行財務報表審計業務時,應當考慮被審計單位所在行業的業務性質或監管程度是否可能導致特定的重大錯報風險。
④ 由于版面所限,表格結果省略。如若需要,可聯系作者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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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 劉鈺瑩? 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