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坤
摘要:目的:依托蓬勃發展的社交媒體平臺,大眾得以更便利地進行跨時空互動。在這個過程中,網絡流行語應運而生,并在線上與線下實現同頻互動,得到了廣泛傳播。網絡流行語的產生和傳播反映了當下社會中各方觀念的碰撞,以及大眾日益增加的生產生活壓力,因此研究網絡流行語對認識當下社會發展脈絡和把握大眾情感訴求尤為重要。方法:文章采用個案分析和文本分析的方法,以《語言文字周報》發布的2022年“十大網絡流行語”為研究對象并對其進行深入解讀,分析這些流行語的演變規律和在文本上的深層含義。結果:研究發現,網絡流行語可分為縮略型、舊詞新意型、中英混合型、熱點觸發型、諧音型、特殊符號型等類型,傳播機制可分為主體訴求表達、大眾參與式狂歡以及媒介推動話語擴散。結論:網絡流行語傳播機制的運行流程大致可分為個體情感投射、群體渠道擴散、主流話語收編、熱度趨于消散四個階段,對了解大眾的情感訴求和關切社會議題具有一定的現實借鑒意義。
關鍵詞:網絡流行語;傳播機制;模仿;青年亞文化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21-0-03
國內學者多數認為,網絡流行語是網民自我表達的一種方式,是在網絡媒體的推動下盛行的詞、短語、句子或特定的句子模式,通常指網民在聊天室和網上論壇常用的詞語和符號[1]。網絡流行語并非靜態的文化符號,而是一種流動的文化現象。互聯網技術的發展與普及是網絡流行語不斷產出、演變與傳播的先決條件,而網絡媒體依托自身所擁有的廣大受眾在其中扮演著傳播中介的角色,推動著網絡流行語的深度傳播與延伸,大眾則借其完成自我表達和獲得群體認同。2022年12月8日,《語言文字周報》公布了2022年“十大網絡流行語”,包括“栓Q(我真的會謝)”“PUA(CPU/KTV/PPT/ICU)”“冤種(大冤種)”“小鎮做題家”“團長/團”“退!退!退!”“嘴替”“一種很新的XX”“服了你個老六”“XX刺客”。這些流行語在過去一年中廣泛流行,不僅在社交網絡中傳播,也擴散到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本研究根據《語言文字周報》公布的2022年“十大網絡流行語”,歸納網絡流行語的類型,探究網絡流行語傳播機制及其運行流程。
1 網絡流行語的類型
基于社交媒體平臺的不斷發展,網絡流行語的產生與演變的速度也在不斷加快,層出不窮的網絡流行語逐漸涵蓋了更多的學科領域,研究網絡流行語涉及許多跨學科知識,而基于不同的研究方向也有了不同類型的劃分。本文力求在前人的基礎上,從網絡流行語的特性出發進行劃分,將其分為縮略型、舊詞新意型、中英混合型、熱點觸發型、諧音型、特殊符號型等表現形式。
1.1 縮略型
縮略簡單來說便是采用簡化的形式表達原本的意思。第一,漢語拼音或者英文詞匯縮略的形式。網民在聊天互動的過程中,為了方便溝通與增強趣味性,對詞匯進行縮略。在漢語拼音縮略方面,“yyds”代表“永遠的神”,“xswl”代表“笑死我了”等;英文詞匯縮略有“PUA”,即“Pick-up Artist”(搭訕藝術家)的簡稱,指現實交往中一方用話術打壓等方式,在情感、思想上控制另一方的行為。第二,漢語縮寫形式。在日常交流尤其是社交軟件交流中,網民常用單語素代替雙音節詞語,如“十大網絡流行語”中的“嘴替”一詞,原本指“嘴巴的替代”,是說那些表達廣大網友心聲的人。第三,非規律性的縮略語,如“我emo了(我情緒來了)”“瘋狂打call(加油)”等。
1.2 舊詞新意型
舊詞新意主要是指代那些原本含義在某些語境中被賦予新的內涵的詞語。這些詞語本身并未改變,只是網民在某些語境和事件中進行了創造性表達,流行語“冤種”便屬此類,其原指因受委屈而悶悶不樂的人,而在網絡中泛指做傻事的人,人們用來自嘲或者表達既好笑又心疼的復雜情感;“XX刺客”中的“刺客”一詞原本指使用暗器在暗處傷人的人,而“XX刺客”在網絡中指那些外表普通、未標價的高價產品,就像隱藏的刺客,讓顧客的錢包和心靈遭受創傷。“退!退!退!”“服了你個老六”“一種很新的XX”也都是此類表達。這些詞語原本就被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所使用,但因為某些事件或巧合而逐漸在某些語境中演變出另一層含義。
1.3 中英混合型
網民將漢字和英文結合使用,便形成了中英混合型網絡流行語。“栓Q”便是此類型的體現,“栓Q”一詞演化過程較為復雜,雖然字面有“謝(栓)”,但實際是用來表達無語或厭煩的情緒,并非真的對他人表示感謝。“栓Q”源于某抖音用戶2022年2月一條宣傳遇龍河竹筏漂流小視頻的末尾所說的“Thank you”,其中“thank”的發音酷似shuān。發音雖然不標準,但他說的“Thank you”確實表達了感謝之意。不過“栓Q”被創造出來后,含義、用法就大為不同了。與之前的網絡流行語“我真的會謝”實現了句式結合,一句“我真的栓Q”,無語程度直線上升,促使該詞實現“破圈”式傳播。
1.4 熱點觸發型
熱點觸發型流行語在過去同樣存在,在成為網絡流行語后其本身的含義并未發生改變,而是隨著熱點事件的發生廣泛傳播,并變為流行語。諸如“小鎮做題家”,該詞最早見于豆瓣小組“985廢物引進計劃”,指那些成長在小城市,奮力學習,掌握并熟練運用考試技巧,取得很高的成績,但不具有眼界和資源的學生。該詞出現后在大學生中得以傳播,2022年7月發生“明星考編”事件后,“小鎮做題家”一詞實現了更大范圍的傳播,用以感嘆明星考編的輕松和自己付出巨大努力卻屢屢失敗的現狀。此后,“小鎮做題家”也被用于更為廣泛的語境之中,“團長”一詞也是該形式的體現。
1.5 諧音型
諧音型流行語是以漢字、數字的發音為基礎,對其進行不同層次的解讀,并賦予漢字、數字新的含義。具體包括漢字諧音,如“杯具”表示“悲劇”,“康康”表示“看看”等,“我宣你”表示“我喜歡你”等;數字諧音,如“1314”表示“一生一世”,“886”表示“拜拜啦”等。
1.6 特殊符號型
特殊符號型流行語通過符號之間的組合直觀地表達含義,具有其他類型所不具有的形象化特征和視覺沖擊力。網民將標點、字母和數字等符號按照一定順序進行組合,形成和傳達目標符號的含義。如“^_^”表示有禮貌的微笑,“*-*”表示發呆等。
2 網絡流行語的傳播機制
2.1 外界刺激觸發主體表達訴求
網絡流行語不會毫無緣由地產生,大多數是受到外部環境的刺激形成的。改革開放以來,社會發展日新月異,大眾的需求與話語方式也在發生轉變,尤其是近年來互聯網技術日新月異,社交媒體蓬勃發展,社會轉型中的各方觀念發生了劇烈碰撞,社會矛盾突出,人們生活壓力增大,社會熱點事件頻發,不斷牽動著人們敏感的神經。同時,社交媒體也滿足了人們進行話語表達的訴求,一旦發生可以觸發人們表達訴求的事件,大眾便會主動參與其中,能夠引發共鳴的事件更甚,如“XX刺客”的出現便是因為2022年某高價雪糕事件觸發了人們的表達訴求。
2.2 創造性表達引發參與式狂歡
網絡流行語的不斷產生發展與其傳播主體——網民是分不開的。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51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67億,互聯網普及率達75.6%[2]。當前的網民仍以年輕人為主,他們受多元文化的熏陶,對新鮮事物的接受度高,同時更具創造性,能夠解構主流意識形態,參與文化再創造,并吸引更多人參與其中,引發一次又一次的文化狂歡。比如“栓Q”最初只是為了調侃視頻主人公的口音,而該詞熱度上升后,演化出的“我真的栓Q”,與之前的網絡流行語“我真的會謝”結合,使其有了表達無語心情的內涵,又推動該詞實現了更廣泛的傳播。
2.3 媒介渠道助推話語深度擴散
網絡流行語的產生和發展需要肥沃的土壤,麥克盧漢曾指出,“媒介即信息”,媒介便是網民進行網絡流行語傳播擴散的重要場所。以社交媒體為代表的互聯網場域天然帶有“去中心化”的屬性,互聯網技術的產生推動了話語權的重新分配,個體獲得了自由表達的話語權,運用網絡流行語表達對社會事件、公眾議題、個體現狀的看法。網絡流行語通過與網民產生共鳴,滿足了網民主體性投射和狂歡化表達的訴求,展現出強大的傳播和社會動員能力,并促進自身更深層次地傳播。如“小鎮做題家”便在“明星考編”事件中實現了全民性傳播。
3 網絡流行語傳播機制的運行流程
網絡流行語采用全新的傳播擴散方式,但同樣適用于羅杰斯提出的“創新擴散理論”。因此,探討當下網絡流行語傳播機制的運行流程,也要以該理論為基礎,可將其大致分為個體情感投射、群體渠道擴散、主流話語收編、熱度趨于消散四個階段。
3.1 外界刺激下的個體投射與訴求表達
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促使話語權重新分配,網民個體獲得表達自我訴求的機會。外界環境所孕育的熱點事件是個體投射與訴求表達的觸發誘因,基于網絡媒體的匿名性和實時互動性,網民在受到熱點事件刺激后進行自我投射與表達訴求,個體生活經驗中的共通性更易引發共鳴。同時,網民在滿足個體表達訴求的同時,也會選擇或者創造相關話語,并為其引入意義。因其自身的草根性,大多數的流行語采用的是隱喻式的表達方式,既能在心理層面給予自我保護,又能試探性地尋找擁有共鳴的個體,達到宣泄壓力與釋放情感的訴求。如“XX刺客”的產生便與人們的認知隱喻有關,這也促使人們對此產生表達訴求的動機,進而推動該詞進一步傳播。
3.2 集合協作式的群體模仿與語義演變
網絡流行語在個體身上產生表達訴求和情緒共鳴之后,便形成了進一步擴散和傳播的條件。網絡流行語最初都有一個相同信息的直接復制過程,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中一鍵轉發,同一信息便復制成功。當一個版本出現后,便會出現內容不同的變體,而復制頻率越高,傳播范圍越廣[3]。另外,網絡流行語實現更大范圍的傳播在于網民對原本形式的模仿和再創造。通過網民的類推、聯想與擴展,網絡流行語涵蓋的內容和情感都會不斷拓展。網民也同現實中的人們一樣,需要獲得群體認同,模仿群體內部的語言、話語風格就是獲得認同的有效方式。
流行語在傳播過程中會產生語義演變,這是因為網民所處的語境和文化背景存在差異,創造性地為流行語帶來更多表達的含義。如“團長”便是如此,其本是指代軍隊中團級的軍官,但在疫情防控期間,被賦予了新的內涵,有些人不畏風險,無償組織團購和分發物資,他們被居民們稱為“團長”,這便是在疫情環境中通過群體模仿所產生的網絡流行語。
3.3 主流規制下的話語收編與商業挪用
網絡流行語是底層草根群體消極抵抗式的話語表達,進而自下而上地反叛主流。而隨著這些網絡流行語的不斷傳播,主流會對其進行收編和挪用,消除其內在的反叛性。一方面,主流對其進行收編是為了確保語言的規范性,不斷修正流行語的用語規范,完善現有的語言規則,挖掘流行語中積極的一面。另一方面,商業挪用的目的在于實現流量變現,流行語為商業行為吸引消費者的注意提供了便利,有助于將之轉化為商業價值。
3.4 參與式狂歡后的熱度消退與回歸平常
網絡流行語具有強大的復制、模仿和傳播能力,在社交媒體平臺中用戶只需通過簡單的復制、轉發等操作便可擴大流行語的傳播范圍,網民在獲得群體認同的同時,也實實在在地參與著一場又一場的文化狂歡,推動著流行語的熱度不斷上升,直至頂點。但網絡流行語也同其他網絡文化一樣具有更迭速度快、流行周期短的特點,其熱度到達頂點之后便會隨之消退,網民也會逐漸回歸平常生活,等待下一個流行語的出現,參與下一場文化狂歡。
4 結語
網絡流行語是在互聯網技術飛速發展的背景下產生的,并以其亞文化屬性所帶有的宣泄表達和情感共鳴實現“破圈”式傳播,從而形成線上線下同頻互動的語言方式和文化景觀。網絡環境復雜多變,不可避免地會出現泥沙俱下的問題,而對網絡流行語的傳播現象也應一分為二地去看待,不能只關注到其可能帶來的語言暴力、泛娛樂化、低俗化等問題,還應看到其積極的一面。網民通過網絡流行語實現生活壓力的釋放和低落情緒的疏解,獲得群體認同,進而找到群體歸屬感。網民對流行語的創造性闡釋促使新詞產生,同時調動了網民自身的主動性與創造力,增強了其文化意趣,進而促使網民更好地投入現實生活。
如今,網絡流行語的數量呈爆炸式增長,把握其傳播機制和運行流程與社交媒體發展和關照網民心理密切相關,因此,應充分發揮網絡流行語在情緒宣泄、民意表達、娛樂放松等方面的積極作用,力求使其成為社交媒體中的一道風景。
參考文獻:
[1] 崔穎.網絡流行語的模因論分析[J].寧波教育學院學報,2010,12(1):34-37.
[2] 第51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EB/OL].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https://www.cnnic.net.cn/n4/2023/0303/c88-10757.html,2023-03-02.
[3] 曲艷娜.從模因論看網絡流行語的傳播機制[J].沈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42(1):124-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