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杰



摘 要:文化遺產在歷史研究和文化傳承領域具有獨特的科學價值和藝術價值,而遺址博物館作為對其進行原真性保護和研究的場所,其陳列展示和文化教育的功能隨著科技飛速發展逐漸轉變要素重構,在實踐中探索,形成了以用戶體驗為導向的多元化、多維度的文化遺產資源傳播新形態。不同于傳統實物展覽的單向信息傳遞模式,情境共創交互式體驗陳展秉持符合受眾需求的情境體驗與共創設計法則,基于數字化陳展環境與空間,利用跨媒介多感官交互設計給觀眾創造沉浸式虛擬情境體驗,搭建博物館在地生態與觀眾情感交流的溝通橋梁,實現文脈傳承與文化價值提升。
關鍵詞:遺址博物館;情境共創交互式體驗;數字化陳展;沉浸式虛擬情境體驗
一、中國博物館陳展設計理念發展歷程
作為博物館特有的語言、實現博物館社會功能的主要方式,陳列語言是與觀眾進行交流的方法和途徑。博物館陳列展示的設計方式主要決定于藏品的內容與形式[1],陳列設計者將其基于陳列本質、現象及實踐進行系統性與創造性的思考,再融合建筑、歷史、美術、社會學及計算機等多學科進行理論與實踐的呈現。我國陳列設計理念發展歷程跟隨著我國博物館與博物館學的發展,體現了不同階段性的形式與特征(圖1):
(一)近代中國博物館(1840-1949)陳列設計理念:尚未系統成形
近代中國(1840-1949)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國人民為了追求國家獨立和民族復興,掀開了救亡圖存的時代大變遷,“舊中國博物館學研究發展緩慢,冷冷清清,沒有形成一支研究隊伍;博物館學的理論及研究方法,都帶有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明顯烙印,為數很少的研究成果,多是摭拾外國博物館學的科學體系”[2]。因為缺乏對西方博物館學歷史溯源、社會基礎、思想演變與技術支撐等系統性研究,未形成符合中國實際的博物館陳列思想,所以近代中國博物館的陳列設計理念并未系統成形。
(二)新中國成立初期(1949-1966)中國博物館陳列設計理念:學習蘇聯,服務政治
新中國成立之初我國學習蘇聯建筑,大量引用并發展蘇式建筑風格,博物館的建設及陳列形式、藝術裝飾等也大多模仿古典主義和巴洛克風格。然而,受到當時政治因素的影響,這一時期的博物館承擔著相當大的政治任務,陳列主題思想政治化、形式主義嚴重,多采用名言警句、標語口號、照片、圖表等枯燥、單調的陳列設計展品,設計理念普遍遵循編年體敘事式結構,基本上按照時間發展順序選取、擬定特定的歷史時期,篩選出不同時期的、具有典型意義的大事記對觀眾進行政治教育[3]。
(三)改革開放(1980-2000)中國博物館陳列設計理念:以人為本的實踐變革
改革開放后,我國博物館事業發展迅猛,同時帶動陳列展覽實現大發展。1984年成立了陳列藝術委員會(隸屬于中國博物館學會),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推動我國博物館陳列設計理念與應用的發展進步。這一時期的博物館學與陳列藝術走出了發展與創新之路,并將陳列藝術作為博物館學的分支學科納入理論研究體系,國內學者掀起學科發展討論浪潮,提出并論證了陳列語言的概念,即“在空間中再現和表現歷史文化信息的手段與媒介”[4]。陳列理論得到創造性發展,設計實踐也產生了重大變革,探索適合人類心理及生理特點的科技設計方式,運用于陳列展覽設計中。
(四)新世紀以來(2000年至今)中國博物館陳列設計理念:高科技手段廣泛應用
新世紀以來,中國博物館發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時期,國家和地方政府高度重視博物館的建設與發展,斥巨資集中興建高標準的現代化博物館及符合地方特色的各類博物館。網絡化和數字化技術迅猛發展,高科技手段被廣泛運用于陳列設計及展陳成果中:一方面,展陳設計人員使用計算機及圖形處理設備來提高工作效率,保障陳列設計的規范化與設計語言的形象化;另一方面,不同于僅以實物為中心的靜態陳列設計,現使用虛擬現實技術為觀眾創造出三維動畫、投影技術、4D/5D影院、情境模擬等動態體驗,營造博物館陳列場景與觀眾的有效互動。敘事式動態陳列展示設計增強了與觀眾情感的傳遞與交互,不再囿于沒有溫度的陳列室、展覽館抑或是說教式的敘述空間,而是探索多維度、多形態的無限延伸的空間和時間體驗。
圖1 中國博物館陳展設計理念發展歷程
二、陳列設計理念新思維:情境共創,以人為本
情境社會學理論的首位提出者——美國社會學家卡爾(Lowell Juilliard Carr)主張“把社會中包括人、時間、空間、關系、文化屬性、特定意義以及動態過程在內的要素融合在一起”[5]。遺址博物館情境敘事設計的基礎在于遺址獨特的真實性與在地性,對觀眾來說,踏上這片土地,就是情境共創的起始,開啟了解讀當時的社會、經濟和文化等因素的鑰匙。而情境敘事動態設計的方式在于利用科技手段為公眾創造特定的情境與敘事性故事,同時融入視覺、觸覺、聽覺甚至嗅覺等多感官的參與,讓觀眾在參觀過程中可以主動探索未知,實現個體原創參與方式[6],為觀眾帶來更好的心流效應,并由此創造出難忘、深刻的情感體驗。
(一)國外文化遺址博物館情境共創典型實例
作為文化遺址博物館中最典型的代表,希臘奧林匹亞遺址博物館建立于1936年第11屆奧運會后,前期以遺址公園的形式進行保護與展示,后期按照原貌進行開發利用,新建開發奧林匹克考古學博物館可以近距離探索體育賽事以及戲劇與表演活動,觀眾可以與歷史人物展開對話、感受希臘建筑和風土人情、以第一視角參與體育比賽及各類創作等。這種情境共創展示模式為公眾提供了印象深刻的全方位、沉浸式情境共創體驗,有效提升了遺址博物館在體驗和文化上的雙重價值。
(二)國內文化遺址博物館情境共創文化體驗項目實例
我國在推動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和遺產的研究與傳承工作中,不斷進行著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政策領域和學術領域都為遺址博物館情境共創交互體驗鋪就更為廣闊的發展道路,涌現出了大量博物館虛擬體驗實例。故宮博物院一直走在我國情境共創交互式體驗設計的前列,故宮博物院通過打造全景故宮、數字文物庫以及開通直播等形式,開創數字文物互動與虛擬現實劇場,實現公眾云游博物館。杭州南宋官窯博物館制作推廣出AR版“制”瓷展品,觀眾可以參與“云”上尋香的線上博物館體驗活動。這樣不僅可以觀看到800多年的南宋古窯遺址和精美的南宋官窯瓷器,還可以借助科技手段在線還原當年的燒窯技藝,更有趣的是可以“穿越”回宋代,體驗“隔火焚香”的別樣樂趣。在當下,如何實現歷史的感知性、實現真正的足不出戶看展覽,云展覽、云直播、AR技術等手段成為博物館呈現文化饕餮盛宴的重要途徑。
三、情境共創交互式體驗設計的實例應用
——以劉公島甲午戰爭紀念地公所后炮臺展館為例
(一)原境實物與品牌故事融合
以劉公島甲午戰爭紀念地公所后炮臺展館為例,在考古學與社會學相結合的基礎上,建設情境共創交互式體驗展館。
威海是中國第一支近代海軍——清末北洋海軍的成軍之地和屯泊基地,也是中日甲午戰爭的主戰場之一。公所后炮臺始建于1887年,為駐威海衛綏鞏軍在劉公島上建造的第一座永久性海防炮臺,設地阱暗炮位2座,配炮2尊。雖經甲午一役,但現今炮臺建筑保存較為完好,局部被破壞的2座地阱炮位現已修復。作為研究清末海防炮臺、北洋海軍基地建設及中日甲午戰爭的重要實物例證,公所后炮臺展館是威海城市歷史文化的直觀呈現,承載著近代中國歷史的深沉與厚重,其“甲午戰爭”這張歷史文化名片鮮活而明亮。通過再現甲午戰爭歷史、傳承遺產保護成果和弘揚愛國主義內涵等原境實物,公所后炮臺展館與劉公島景區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品牌以及威海市精致城市品牌相融合,拓展了遺址博物館服務于觀眾的功能屬性,將公眾情感和認知貫穿其中,最大效能實現文脈傳承與文化傳播。
(二)共同創造與文化價值提升
劉公島甲午戰爭紀念地公所后炮臺展館依托古炮臺遺址環境,以場域(field)、美學(esthetics)、技術(technology)、虛實(virtuality and reality)、互動(interaction)、敘事(narrate)為一體的“FETVIN”模型,融合了場景敘事、虛實融合和情感提升理念。
觀眾腳踏在這片歷史遺跡的土地上(圖2),四周環海,林木叢生,地阱秘炮,伺機而動,古炮臺遺址的在地生態快速地將觀眾拉進甲午戰時的畫面之中。
圖2 劉公島甲午戰爭紀念地公所后炮臺展館在地生態
在修繕后的炮臺展館內,使用數字技術將觀眾對甲午戰爭中感受最深的黃海大海戰這一歷史事件進行圖像掃描、視覺合成、音頻制作等,提供創造性的視聽場域、逼真的情境設計以及影像和畫面,以實現黃海大戰“真實情境”全過程、全方位的虛擬展示和交互體驗(圖3)。視覺、觸覺、聽覺及心理觸動等多感官動態交互和原真型沉浸式情境展示的應用,實現了故事性演繹和場景性營造。
圖3 黃海大戰VR動態交互沉浸式情境體驗區
觀眾通過沉浸式體驗被歷史銘記的時間與空間,感受大戰中槍林彈雨、生死存亡以及家國情仇的英雄氣概,激發出中華兒女內心共同的民族榮辱感。此刻身心交流的沉浸感將物理空間和媒介空間邊界模糊化[7],“甲午戰爭”這一鮮明的歷史主題強烈突出,在潛移默化中實現觀眾對遺址文化的解讀與情感共鳴。
四、結 語
陳列設計理念是以未來思維為核心,加強以人為本的意義與價值探究,在文化遺址博物館展示自身空間特點與歷史故事內涵的過程中,不斷開展數字敘事、情境共創的設計嘗試與創新,探尋多元化的遺址博物館文化教育新形式和新途徑,提供滿足公眾精神文化需求的情境體驗,最終實現見證歷史、傳承文化、聯系群眾和提升價值的美好愿景。
(中國甲午戰爭博物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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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孔少華.從Immersion到Flow experience:“沉浸式傳播”的再認識[J].首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4):74-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