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誠(湖北)
它晝夜不息地轉著。
清晨里,一些人消失在旋轉的光影中,于是又在夜晚頹唐地再現——
共事的友人們,他們是否還是同一個人。屏幕的藍光覆蓋在臉上,是否成了一副不可揭下的面具,在徹底明亮的工位上,這些都是冗余的假想。
旋轉。同樣旋轉的還有腳下這深沉的土地,除此地之外,仍有七顆行星同樣在保持章動。而旋轉門是一種計時方式,進入時是一天的伊始,離去時便是一天的謝幕。
所以恒星是否在乎周遭星球的諂媚,在年復一年的旋轉間,宇宙仍是空空蕩蕩的暗室,或許它也在等候一扇門。
在銀河的盡頭,有一扇門孑然地旋轉著,可能不需要在銀河,若是將工位的燈盡數熄滅,寰宇深處仍泛著光的,那是安全出口。
工位旁的落地窗緘默不語,而我則等待著,月色逃進這連片的工位。
面前的字符流轉著,耳邊時而響起有節奏的敲打,于是我又在想朝陽區的音樂會了,套票或者一頓晚飯,在耕耘鍵盤之前,這雙手最常彈奏鋼琴。
我坐在工位上,一切仿佛都在下沉,從四樓到了車庫,抽煙的中年人正搖上車窗。又從車庫沉到了操場,白衫的少年磨碎了夢,以繪制一張簡歷。最后從操場沉到了餐桌,母親放下了我的書包,問我今天在學校學到了什么。
那些都是陌生的回答,我和過往背道而馳。即使那是一片泥沼,但我仍舊往下沉著,我想去往兒時的某個隱喻,去往無影燈下的病床,去往萬物的至深處,但最終我卻倏爾失重,跌坐回了工位上。
是的,四樓的工位,同樣的地方,父親也曾經一樣,賺好了我足夠半生的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