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誦陽光（組詩）

何 苾

靈魂的腳

躺進一粒星光，

夢到世界背面的母親。

母親告訴我，

那里的陽光是濕的，

黑夜晶瑩剔透。

那里的水上漂著音樂，

山的倒影都會歌唱。

那里的墻上長出來舌頭，

舔著浮腫的廣告。

那里的樹上掛滿墓志銘，

每個姓名都有重量。

那里的天空裂了一道縫，

露出現代人的兩只手，

和猿人的兩條腿。

醒來時，我站在母親的聲音里，

捧著祖先的衣缽，

更加確信自己的肉身。

黑色的頭發，

黃色的皮膚，

嘴巴里嚼著漢語的言辭：

靈魂的腳，

需要沾上泥土。

蛙 鼓

暑夜，天空一片躁動。

那火辣辣的星星，

潛入一方荷塘，

擠爆了蛙鼓。

蛙鼓擂響夜幕，

濺起一粒粒螢火。

那忽閃忽閃的一片，

猶如金色的音符，舞蹈著星空，

好一支燦爛的樂譜。

喧囂中，一聲戛然長鳴，

仿佛是在尋覓飛翔的知音。

或許，誰能接住那聲鳴叫，

便會握持一個長滿羽毛的世界。

所有鳴音中，

貼上季節標簽的，

應該首推蛙鼓。

不過，蛙鼓不是季節，

是一個時代

掂一掂天空

貼著夜的臉，

聽到天空的喧囂。

天空的姿勢，

在夜晚最俏皮。

給天空種上語言，

種上音樂，

種上舞蹈和劍，

種上人類的牙齒和嘴唇，

讓天空繁殖眼睛。

相信天空也有城池、堡壘、河流和沙漠，

也有牛的軛，馬的鞍，狗的牽引帶，

也有蝴蝶夢和古老的傳說，

或許，還有人間沒有的沒有。

倘若如此，我期盼駕一朵祥云，

覓到天空的回音壁，

刻上踮起腳尖的那一眸，

刻上那個不染纖塵醉一笑。

我想掏出剩余的心，

交給九霄的月。

找一個支點，

掂一掂天空，

體會陽光的重量。

把陽光嵌入日子里，

夜晚的腳印也燦爛。

背誦陽光

背誦陽光，

尋覓影子的影子。

或許，虹有聲音，

雷霆有顏色。

云彩的世界，微笑和抽泣，

都能擦亮天空。

倘若晚風挺立，

朗讀星星的諾言，

夢的掌聲便會濺起火花。

背誦陽光，

成為山，成為雪，

成為愛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