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書記

唐 力

在2006年北京的一個夏天，去藍野師兄的家里，看到房屋四壁中，就有一壁全是書，整齊有序，密密麻麻，真是一道書的墻壁。不但如此，桌上、床上、地上還散放著一些書。藍師兄說，在京城混了這么多年，就混得了這一間40平方米的房地產（隨即補白，還月供著呢），然后就是這些書了。當我撫摸一些好書，愛不釋手之時，藍師兄又發話了，你摸著的這些書還是外層的呢，里面的還有一層！然后，就說了一句哲理深刻的話：書一旦進入里層，就永遠地別叫人想起它了。

而我就沒有這樣的幸福了，出租屋里只有幾本書，還是家里帶來的呢。想想是該買點書來裝點門面了，幾個星期努力下來，一本書也沒有買，太貴，掰著指頭一算，買兩三本書的花費夠我吃一個星期的飯了。民以食為天，龐大的購書計劃就在實施的過程中夭折了。

沒事在街上閑逛，終于發現了購書的去處：在隆福寺街上有一個中國書店，可淘出一兩本有用的書。就如沙里淘金一樣，有時會一無所獲，有時又滿載而歸。一路瀏覽下去，還真淘得了幾本好書：

一本就是唐曉渡主編的，西川翻譯的《博爾赫斯八十憶舊》，嶄新的，原價是20元，花10元錢就購得了，節省了一半的錢。同事江老師正在準備買這本書，一聽我吹噓，托我給他買一本，我說，那天我看完了所有書架，好像只看見一本，江老師只好作罷。

一本是《希尼詩文集》，也是唐曉渡主編的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作家系列，原價38元，也只賣10元。這本書，我已經有了一本，本不想買，躊躇再三，想想希尼何等身份，不忍見他流落于此，還是忍痛掏出10元把書買了回來（后來我抱著同樣的心情，花了2元錢，把駱一禾的《世界的血》，梁小斌的《少女軍鼓隊》等書也拯救了出來）。

還有一套是《帕斯選集》，上下兩卷，在三聯書店，我看過多次，卻始終沒有下手，后來在這個舊書店看到這套書，也是新的，七折銷售。當時我沒有多少猶豫，立即掏出羞澀的錢包，夾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收銀員，想想，總比其他書店要節省幾十元吧。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好書，比如書店里上架了幾套山島由紀夫的作品集，每一本都不足五折，裝幀精美，九成新。不久后和《人民文學》的一位年輕編輯喝酒（現在可是著名作家了），當時他對這本書推崇備至，并說這本書沒有受到重視，很是不解。他告訴我，一次他就買了兩本，就是害怕別人借走了，后來果然不出所料，有人借走了一本，他非常慶幸當初的英明的決策，不然現在就沒有了。我一聽起了好奇心，過幾天去該書店一看還有這本書，掏出2元錢買了回來，準備有空的時候，好好地閱讀，看是不是如他說的這么好。

淘久了，也練就了一個本領，在書架前一站，眼睛一掃，我就能從上百本的書中，一下子挑出隱藏在其中的詩集，頗有些在“百萬軍中，獨取上將首級”的味道。這使我想起了以前讀到的一本小說，說一個人特別喜歡某個畫家的作品，有一次走進一個鄉村小飯店里，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要讓他回個頭來，他回頭來就看到了背后蛛網密布的墻壁上，掛著那位畫家的一幅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