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賽事攝影之“才”：眾志成城，合力前行

2022 年12 月1 日，2022 卡塔爾世界杯足球賽E 組比賽，日本隊對陣西班牙隊，日本隊球員堂安律（左一）在比賽中進球后慶祝。新華社記者 曹燦 攝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道德經(jīng)》

掌握了體育賽事攝影報道的方法，獲得了先進的拍攝技術手段，賽場的拍攝條件安全且適用，擁有這些是否能夠輕易換來一次成功的體育賽事攝影報道呢？這就好比我現(xiàn)在拿到了太空飛船的操作手冊，身穿宇航服舒服地坐在駕駛艙里，卻不可能如同專業(yè)人士一樣飛離地球。能夠利用這些資源去實現(xiàn)目標的是人本身，人是一件事物、一次行為的創(chuàng)造者、執(zhí)行者。也如同人們常說的數(shù)字最前面的那個“1”，有了這個“1”，后面那些“0”的存在才有意義。體育賽事攝影雖然遠不能及太空科研的專業(yè)程度，但依舊需要專業(yè)人員的參與、投入和團隊長期的定向培養(yǎng)。

擁有這樣幾種類型的專業(yè)人才，是一次體育賽事攝影報道成功的基礎和關鍵。他們分別是，“預言家”“魔術師”“冷靜的射手”和“剪紙藝人”。他們各不相同，卻相輔相成，在追求體育賽事攝影閃光頂點的攀登之旅上合力前行。

預言家——賽事分項目專家

既被稱作“預言家”，說明他具備一定的預見力，項目專家就是這樣的人才，也就是體育攝影工作中所謂的項目責任人。他們往往在一個體育項目的業(yè)內領域歷經(jīng)多年的耕耘，積累了寶貴的經(jīng)驗，他們對所負責項目的內容和規(guī)律、參賽選手的特點和個性、項目本身的歷史與發(fā)展都有著深刻的了解。因此，他們對賽場上即將可能發(fā)生的各種瞬間也會有專業(yè)和準確的判斷。攝影離不開對瞬間的預判和捕捉，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項目專家是掌握了體育賽事拍攝提前量的人們，他們懂得應該在什么時候、在什么位置、用什么樣的鏡頭語言去記錄和表達。

他們通常也是各個項目里的體育賽事攝影領軍人物，采訪工作中能夠指揮拍攝小組，保證賽場各處的精彩瞬間不被忽視，編輯工作中能為報道目標瞄準發(fā)力方向，提升攝影產(chǎn)品的內涵價值和傳播效率。他們給出的信息，使工作有了更強的針對性，通過對賽事的梳理，往往能找到更多有趣的線索，好比在時間的河流中去淘洗金沙，在退潮的海灘上尋找時光里的貝殼，每一件事物都有它的獨特之處，一旦發(fā)現(xiàn)了它的珍貴，它便可以引領你去講述更加美好的故事。

魔術師——技術型攝影人才

魔術表演令人著迷，人們在驚嘆之中迷惑于眼前的假象，卻又在了解到隱藏的真相后，不得不佩服魔術師的巧妙構思。體育賽事攝影工作里的魔術師也有這樣縝密的邏輯思維，更有著創(chuàng)造非凡的動手能力。

攝影本身需要感性的火花，而技術運用更偏向理性的邏輯。將兩者進行合并統(tǒng)一的思考，且將新興技術手段運用到實際的體育賽事攝影工作中是當下的現(xiàn)實需求，也將是未來不會停止的目標。體育賽事攝影團隊里的技術型人才有著體育賽事攝影領域的相關經(jīng)驗，同時也具備一定的技術知識儲備。

以負責安裝遙控機器人的攝影小組舉例，他們在解決特殊角度的拍攝難題時要和組委會技術部門對接，和同行業(yè)的各支專業(yè)團隊合作，和自己團隊的技術工程師協(xié)作配合。從傳輸線路以及服務器架設、遙控機器人系統(tǒng)安裝、圖片傳輸測試到日常維護和突發(fā)應急都需要扎實的技術儲備作為基礎。同樣，在水下攝影系統(tǒng)使用、大批量圖片即時傳輸、圖片編輯系統(tǒng)實際應用等方面都需要有掌握一定相關技術的攝影人員參與其中，和專業(yè)技術工程師協(xié)調配合，促使拍攝和傳輸?shù)母黜椖繕诉_到預期的效果。尤其在大密度、高壓力的賽事攝影工作中，幾個技術能力突出的攝影專業(yè)人員組合成一個技術小組就是一個合理的選擇，以此來應對繁冗而巨大的工作量，彼此保護著對方的思路和判斷。現(xiàn)代化的體育攝影工作里，照片拍攝、影像傳輸、圖片的再生產(chǎn)，幾乎方方面面都離不開技術支撐。一個“魔術師”小組，有利于解決關于技術在圖片生產(chǎn)流程中的各類問題，他們不僅掌握著新興技術這樣的魔法，也把握著這種魔法在實施時的安全。他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為體育賽事攝影工作增添新的能量，保障團隊的穩(wěn)定運行，發(fā)掘已被人們固化認識所忽視，卻依然埋藏在體育攝影領域里的新線索，讓這些可能性插上技術的翅膀，帶動體育賽事攝影飛向高遠的天空，探索神秘的海洋。

冷靜的射手——專業(yè)攝影人才

新華社東京奧運會游泳項目拍攝小組。

相信你一定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和大家一起參與一次合影時，面前的攝影師總是會主動的開起玩笑，以此來調動眾人的情緒，并恰當?shù)匕聪驴扉T來結束這次拍攝任務。但是在體育賽場，一個相對冷靜沉著的攝影師更適合在喧囂沸騰的時空里尋找并捕捉到動人的瞬間。

一場賽事對于大眾來說是一次體育盛宴，一次視覺享受，對于運動員來說卻是一場力量與智慧的博弈，成王敗寇的較量，對于拍攝體育賽事的攝影師來說同樣是一場與同行的競爭和對自我的挑戰(zhàn)。過硬的攝影基本功、豐富的拍攝經(jīng)驗、對賽事的了解程度以及對體育賽事攝影的熱愛和感知，都是體育賽事專業(yè)攝影師需要具備的素質。

每個攝影師都希望能拍到好的、不同他人、不同以往的作品。參與拍攝一次夏季奧運會的攝影師人數(shù)大致在一千名左右，想要在這樣的基數(shù)里脫穎而出，除了運氣和能力，還有就是一個人的狀態(tài)。就像運動員需要絕佳的競技狀態(tài)，一個攝影師也需要較好的拍攝狀態(tài)。在人聲鼎沸的賽場里，在節(jié)奏高速變換的比賽中，保持內心的寧靜，是一種狀態(tài)同時也是一種能力，更好地進行觀察，實現(xiàn)想得到、找得到、拍得到的拍攝目標。

體育賽事攝影工作中針對不同的內容會有不同的拍攝方法和手段，比如足球世界杯角旗邊的場地攝影位置，攝影位置固定不變，90 分鐘的比賽里坐在椅子上拍攝。看似簡單舒適，實則是一場緊張的戰(zhàn)斗，攝影師需要時刻緊盯球場上每一秒鐘的變化，跟隨比賽節(jié)奏，球的運動方向，球員之間可能會發(fā)生的動作關系，聚焦巨星球員的表現(xiàn)和人物情緒，關注場邊教練的千姿百態(tài)。再以田徑內場的拍攝為例，田徑比賽會在同一時間進行不同項目的比賽內容，比如一個比賽單元里有跳遠，鉛球，撐桿跳，與此同時跑道上還有徑賽項目即將鳴槍起跑。這就需要攝影師在不斷加速的比賽節(jié)奏中，立刻做出統(tǒng)籌拍攝計劃，在體育場被無形劃分切割為若干個的比賽空間里穿梭。在保證自身安全、不影響轉播畫面、不干擾其他攝影師工作的前提下，哪個空間有熱點就馬上進行轉移拍攝，穩(wěn)步行走在一條心中設計好的路線上。再比如開幕式場外全景的拍攝任務，在一個地方守候很久，整晚的等待只是為了一張精彩的照片。以上種種拍攝任務都需要工作時穩(wěn)定的內心狀態(tài)，可以更好地面對嘈雜繁亂，寂寞等待時做到忙而不亂，穩(wěn)中有序。

專業(yè)的體育賽事攝影師是一名“冷靜的射手”，不需要麗龜達腋的勇武之力，卻擁有一種內心寧靜的柔軟能量，氣韻生動，潛心觀察，捕捉細節(jié)，凝固瞬間，用心靈去感知賽場人物內在的心理活動，定格形象，用有形的語言講述無形的聲音，在攝影者和被攝者之間搭建一座共情的時光之橋。

剪紙藝人——賽事圖片編輯

體育賽事攝影報道中的編輯平臺始終是繁忙的，尤其在賽事密集的階段。由于近20 年來圖片即時傳輸（VLAN，Pressplus）技術的使用，圖片編輯平臺會在賽事高峰期瞬間接收到上千張來自賽場的原始圖片。新聞圖片尤講時效，體育賽事圖片更是來得風急浪緊，整個編輯平臺好似一場趕海，編輯處理這些圖片是一種真正的考驗。將這些即時傳輸?shù)脑紙D片進行挑選和剪裁是整個編輯環(huán)節(jié)最為基礎，卻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個步驟。體育賽事圖片的剪裁有時是圖片的一次脫胎換骨，仿佛一位剪紙藝人手中的一把剪刀，卻可以剪出大千世界一般，能夠讓看似平常的圖片變得不凡，原因正是后期的剪裁之功。

攝影的膠片時代，剪裁照片的工具是一件厚重而略顯笨拙的東西，由一把沉重的裁刀以及對應標尺的平臺組成。學徒看著老師傅們擺好照片，抬刀又放下，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看起來是簡單的一件事，但是裁刀落下之前，他們的思想路程才是真正的一種編輯行為。

Photoshop 時代，人人都有一把“剪刀”，人人都有一種思想，剪裁的行為變得輕松容易，可以不斷地嘗試剪裁方式，在虛擬的世界里試錯，直至找到最滿意的結果。這個過程由沉變輕，由一次性定型變成無限次嘗試，由一種結果變成無數(shù)種可能，技術的變化有時也會使人的內心產(chǎn)生變化，人們的思考方式和行為受到影響，或許照片剪裁也被視為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而往往看似簡單的事情真正做起來卻不那么容易，背后其實凝聚了大量的經(jīng)驗積累。

這種編輯選片和剪裁的能力是多方面因素的綜合體現(xiàn)，比如拍攝能力，現(xiàn)場采訪經(jīng)驗，相關專業(yè)知識，編輯平臺的動手能力，等等。體育賽事攝影編輯需要在浩瀚的照片海洋之中立刻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圖片，通過剪裁使它們脫穎而出，用自身的專業(yè)能力為攝影師的辛苦努力來護航，無聲的Photoshop 剪裁有時卻可以讓圖片發(fā)出更強有力的聲音。這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日積月累的磨煉才會在平凡之路上獲得真實的感悟，才會有攝影師和編輯高手之間通過圖片在精神層面產(chǎn)生的親密對話。

體育賽事攝影團隊除了以上提到的四種專業(yè)人才之外，還有掌握全局的“指揮家”、應對突發(fā)的“消防員”、維護關系的“外交官”等多種角色，共同來實現(xiàn)團隊的目標。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成功與否，關鍵在人。體育賽事攝影工作得以順利開展與否取決于其中的每個個體。一次賽事是一次經(jīng)驗的積累，人員會隨著團隊、隨著賽事一同成長，經(jīng)歷一次又一次賽事的攝影洗禮，像神話里推著石頭上山的西西弗斯，推上去，落下來，周而復始，回到原點，但由于有了這個過程，這個點也就不再是原來的那個。

賽事的落幕宛如一場散去的盛筵，完成使命之后，它會在某個瞬間戛然而止，冷靜生硬。這樣的結束也是一次新生的開始，一個體育賽事攝影團隊從這些往復歷練之中獲取的能量正是用于人才培養(yǎng)、團隊建設的寶貴資本。畢竟，團隊的人才建設不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事情，而是幾代人的長久之功。

2019 年7 月17 日，俄羅斯選手羅馬申娜在比賽中。當日，在韓國光州舉行的2019 游泳世錦賽花樣游泳女子單人自由自選決賽中，羅馬申娜奪得冠軍。新華社記者 白雪飛 攝

2022 年8 月2 日，參賽選手在東京奧運會田徑項目女子200 米預賽中。新華社記者 張傳奇 攝

廖宇杰

新華社攝影部體育室副主任，2002年開始參加奧運會、亞運會、足球世界杯等大型賽事報道；2016 年任里約奧運會田徑項目攝影副經(jīng)理；2022 年任北京冬奧會攝影副總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