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尖兒

◎ 遠 牽

春來，陽臺上花池里的黃瓜種子破土出芽，擠出了新苗，沒幾天就一指高。漸漸地，莖蔓順著架桿纏繞攀爬，直到幾片綠葉子中間，亮出了兩朵毛茸茸的小黃花。

開花是讓人驚喜的事，預示后面掛果。湊過去細瞧，卻發現這是一場空歡喜。原來，那些花兒與枝莖聯結的背后，仍是細伶伶的，沒有長出子房來。原來這些花兒都是光開花不結果的雄花，俗稱“謊花”。

黃瓜開了兩朵謊花之后，接著又開了一朵黃色的謊花，不久又開了一朵……連開謊花，種瓜的人未免有點兒著急了。趕緊去請教行家。問過才知道，要想開出能結果的雌花，辦法有一個，就是得把這開了花的莖蔓掐掉，俗稱掐尖兒。

看著長勢喜人的瓜蔓，真有點兒下不了手。然而為了造雌花，這雄花的尖兒看來是不得不掐了。遂決定一試。

終于，開滿小黃花的藤蔓尖兒被掐斷了。很快，旁邊又側生出兩條新莖來，幾天工夫長成了一條長長的藤蔓。再靜待一周，有幾朵小黃花又從葉子底下鉆出來現身了。果然沒有讓人失望，黃花中真有幾朵花房鼓鼓囊囊的雌花。這下好了！用雄花給雌花一一對接授粉，等雌花的花冠一落，披著微白柔毛的一個迷你小瓜雛果然成形了。

看著新結出的嬌嫩果子，不由感嘆起這掐尖兒的神奇造化之功。試想，如果當初沒有果斷地掐尖兒，任由藤蔓自由生長，無論開出多少美麗的花兒，最后都結不出果子來，所以這掐尖兒的殺伐果斷里隱含著未顯化的再造之德，只是我們當時看不見而已。

那么由此及彼，當我們發現了一個方向性的錯誤時，如能生出掐尖兒斷后的意識，也算得上是一種先見之明了。甚至如果當時自己并不愿掐掉這個尖兒，只是被外力無情地掐掉了，也無須怨天尤人。因為，也許在另外一個并不顯眼的地方，一樣會生出飽滿的果實——就像被掐了尖兒的藤蔓，這邊掐去一條，那邊很快旁生出兩條。這么看，被掐尖兒委實不能全算作壞事了。

如果把人的命運也看作一株向上生長的藤蔓，掐尖兒的結果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那句話：命運給你關上了一扇門，意味著同時打開了另一扇窗。只要生命力還在，掐尖兒只是換了一種成長的樣態，它并不耽誤生命在時間的輪序里開花結果，有時，反而會迎來更多意想不到的精彩。

人們常說槍打出頭鳥。那么，挨了打的鳥兒也就順勢而為，暫不要非強出頭了罷！再出頭恐怕仍會遭遇不測。細想這時候的掐尖兒，反而是一種保護啊！它教你必須隱忍積淀，靜待時機。在這樣去去來來的智慧里，藏著掐尖兒后再生長的自然法則，其中也有植物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