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電臺：直聯程潛與毛澤東

1949年8月4日，程潛、陳明仁領銜發出和平起義通電。8月5日，湖南兵不血刃，和平解放。談起起義前的心理動態，程潛說：“我通過黃雍與中共地下黨員周竹安建立了電臺聯系。周一方面將湖南情況向毛主席匯報，一方面又將毛主席的指示電文告知，使我心中有數。”這座由中共地下組織建立的秘密電臺，搭建起程潛與毛澤東直接聯系的渠道，對促成湖南和平解放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緊張籌建

1948年7月，蔣介石為鉗制桂系，任命程潛為國民黨長沙綏靖公署主任兼湖南省政府主席。為了穩控湖南局勢，程潛向國民政府國防部爭取，讓自己的學生、老鄉陳明仁率部進駐長沙。

1949年4月下旬，百萬雄師橫渡長江，湖南解放指日可待。中共中央決定在加強備戰的同時，策動程潛等人起義，爭取和平解放湖南。而白崇禧率桂軍進入湖南，調走程潛的親信，并派人監視程潛，意欲逼他去廣州任考試院院長。心向和平的程潛既備感壓力，又苦于無法與中共高層直接聯系。是南下充任閑職，還是留湘走和平之路？程潛有點舉棋難定了。他派人去香港，向中共代表喬冠華表達起義意愿。喬冠華將情況電告中共中央。周恩來指示喬冠華“爭取程潛、李默庵、陳明仁站在我們方面反美、反蔣、反桂極為重要，請你們認真進行此項工作，如有可能，應與程潛或默庵建立電臺聯系”。

遵照周恩來的指示，中共上海吳克堅情報組安排周竹安潛回長沙。周竹安物色有進步傾向的國民黨退役中將黃雍負責收集湖南軍政情報，由其族弟、早年加入中共的國民黨退役少將周茂僧負責聯絡。吳克堅親自安排地下黨員徐淡廬負責電臺運送與報務員護送。

為趕時間，徐淡廬托國民黨少將高參郭大中買了一張去漢口的機票。4月12日，他飛抵漢口時，交通員梁宜蘇還未趕到。徐淡廬便弄來一張通行證，身穿國民黨軍服，將電臺裝進行李箱，乘火車帶到長沙。徐淡廬在長沙找不到接頭人，又無法聯系吳克堅，情急之下，想起地下黨員閔剛侯律師與吳克堅有來往，便給上海八仙橋協大祥布店老板閔祥麟發去電報：“你們要我來長沙跑單幫，我來之后，貨根本賣不出去，你們得賠償我的損失！”閔老板感到一頭霧水，便把電報轉給弟弟閔剛侯。閔剛侯忙向吳克堅報告。

此刻，周竹安因沒見到徐淡廬，正火速趕到上海向吳克堅匯報，突然收到閔剛侯轉來的電報，當即回電，要他就地等候有人來接管貨物。徐淡廬在長沙同交通員梁宜蘇接上頭后，又火速趕往香港見中共地下黨負責人潘漢年。潘漢年讓他護送在港等了近一個月的報務員趙翰林（化名李勇）到長沙。周竹安則帶著譯電員章樸從上海回到長沙。

四易臺址

設備和工作人員到位后，秘密電臺最先設在湖南銀行課長錢去非家。錢去非是民聯湖南地下組織負責人，他的家在長沙的鬧市區營盤街，這里人來人往，電臺經常受到敵特的偵測干擾。周竹安于是又將電臺搬到瀏正街李維城（湖南銀行總經理）的公館。當天傍晚，軍警在營盤街一帶挨家挨戶搜查。深夜，李維城公館有人大聲敲門。來者要帶走章樸審訊，幸好李維城與警察局長李肖白熟識，才解了圍。周茂僧將章樸轉移到交通員梁宜蘇的家里隱蔽起來，然后找到正在湘雅醫院住院的黃雍夫人鄭挹梅，請她負責掩護電臺和報務員。鄭挹梅接到任務后，第二天就辦了出院手續，把趙翰林接到潘家坪11號自己的家中，給他臨時取了個化名叫鄭明，彼此以姐弟相稱。然而，黃宅的兩戶鄰居都在國民黨機關任職，應酬多，深更半夜還有人出出進進。兩人不敢開窗把天線伸到外面去，接連兩個夜晚，電臺都無法叫通。第三天，他們出外察看環境，看見不遠處的屋頂上有張天線網。鄭明知道那是監測干擾電臺的設施，便向地下黨組織反映，電臺必須另找地方。

5月27日，周茂僧將電臺轉移到長沙九福鄉（今長沙市望城區橋驛鎮）洪家村商農莊，這是原國民黨軍第五十三師中將師長、愛國人士周商農的住宅。譯電處則設在橋驛鎮群力村周茂僧自家的老宅，與電臺相距將近5公里。商農莊是一處中西合璧的莊院式建筑，共有二進，莊院后山上有間小柴房，柴房旁有一個防空洞；電臺設在小柴房里，出現情況便于鉆進防空洞隱蔽。每天晚上，由周家的長工王炳山陪同趙翰林去柴房收發電報。

秘密電臺搬到橋驛的當晚，趙翰林將電臺天線架在后院天井旁的一棵大樹上。在約定的時間里，電臺傳出了清脆的“嘀嗒”聲。在遠離長沙城的鄉下，為湖南和平解放特設的秘密電臺，終于與中共中央建立了直接聯系。

電臺分工明確而嚴密，趙翰林收發的電報交給周商農的副官佘云山，送給在長沙城里電影院的放映員、周茂僧的兒子周詠常。周詠常將電報交給章樸譯成電文，再送給周茂僧，然后由周茂僧再轉交周竹安。所有情報都藏在油紙傘的空心傘柄里秘密傳遞。

電臺搬到橋驛后，電源成了問題。鄉下沒有電，干電池又被作為軍用品，被國民黨軍方控制，無法獲取。周茂僧設法弄來三個汽車電瓶，一個放在電臺使用，一個留在城里充電，另一個作為機動在途中傳送。來回傳送密電碼和電瓶也由城鄉兩頭跑的周詠常負責。

和平之聲

6月下旬的一個雨夜，周竹安派黃雍亮明身份，開誠布公地邀請程潛起義。黃雍趕到程潛那里，勸昔日的老師以民族大義為重，不要逆勢而為。程潛說：“我的苦處，潤之先生又何嘗知道？”黃雍說：“頌公（程潛字頌云）有什么意見，我可以代為轉達毛主席。”程潛問：“你有通訊工具？”黃雍說：“中共在鄉下設有電臺，頌公隨時可與毛主席聯系。”

正在苦悶中的程潛，表示“愿意站在人民利益立場，反對戰爭，力主和平”。他草擬了一份電文，分析了起義的困難和條件，提出兩條建議，請黃雍轉達中共中央和毛主席。6月27日，秘密電臺向黨中央傳送了程潛的電文。

7月2日，秘密電臺收到周恩來給周竹安的回電：“27日電悉，程潛只要決心反桂，并布置截斷桂系退路，表面上主張湘桂合作，以麻痹桂系，是可以諒解的。林彪同志已抵達武漢，正在覓妥人入湘與程聯絡，如程能秘密派人先至武漢見林則更好。程只要決心站到人民方面，應力求留在長沙，作為內應。如萬不可能，則程及其部隊退往邵陽，亦是保全一法，以待解放后改造。如程退邵陽則你應隨程退邵陽以便聯絡。”周竹安立即向程潛轉達了中共中央的意見和對他的期望。

7月4日，秘密電臺又收到毛澤東給程潛的回電：“頌云先生勛鑒：備忘錄誦悉。先生決定采取反蔣反桂及和平解決湖南問題之方針，極為佩慰，所提軍事小組聯合機構及保存貴部予以整編教育等項意見均屬可行。此間，已派李明灝兄至漢口林彪將軍處，請先生派員至漢與林將軍面洽商定軍事小組聯合機構及軍事處置諸項問題……貴處派員以速為宜。如遇桂系壓迫，先生可權宜處置一切。只要先生決心站在人民方面，反美、反蔣、反桂，先生權宜處置，敝方均能諒解。諸事待理，借重之處尚多。此間已囑林彪將軍與貴處妥為聯絡矣。”周竹安火急送交程潛。

至此，程潛與中共中央建立了直接聯系。毛澤東的回電，使程潛深受感動和鼓舞，堅定了走和平道路的決心。

（摘自《團結報》陳揚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