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童年

文 莊海艷

開學了，寂靜了一個夏天的校園立刻充滿了歡聲笑語，處處都有追逐奔跑的身影。多么幸福的孩子們啊，長在紅旗下，奔在陽光里。看著他們，我時常想起自己上學的光陰。

我小學是在老家農村上的。學校只有兩排房，前一排是矮矮的紅磚灰瓦，后一排是兩間泥土屋，金色的茅草頂，在陽光下發出金色的光，就像曹文軒《草房子》里鄉村小學的樣子。

一年級開學報到那天，九月份，剛剛下過大暴雨，通向學校唯一的一條土路，早就和兩邊的池塘連為一體了，一片白茫茫的。我伏在父親的背上，望著湍急的水流，盡量縮起腿，父親循著露出頭的蘆葦尖，蹚著水，把我背去學校。父親的衣服一直濕到褲腰，當他把我領到老校長面前時，地上很快淌了一大攤水。

“你女兒幾歲了？”老校長問我爸爸。“我今年七歲半了。”我搶先回答。“嗯，要八歲才可以上一年級的哦。”老校長微笑著。“這孩子挺聰明的，也很乖巧的，您就收下吧。”爸爸在一邊恭敬地笑著。“嗯，肯定比你好，你小時候多皮啊。”說完，老校長拍著父親的肩頭爽朗地笑了。我們這兒凡是讀過書的，都是老校長的學生。就這樣，我背上媽媽縫的花書包，歡歡喜喜地上學了。

上學的時光很快樂，除了認真讀書學習，印象最深的就是和小伙伴一起玩耍。

一年四季，我們都有極有趣的玩法。最有趣的是春天，楊柳依依，操場上開滿了小野花，幾個女生圍坐在一起唱歌；男生繞著教室，前跑后顛，玩得不亦樂乎。那時候放學早，到家書包一扔，背著小竹簍，跑到麥地里去鏟草；或者是用報紙、竹篾糊個土風箏，滿田野地奔跑。

冬天也好玩。天特別冷，西北風像針似的穿過教室門縫板，襲擊著我們這些穿粗布襖的小孩子。一入冬，老師便讓我們帶一些稻草來封窗戶。學校所有的校舍都沒有窗戶，只有幾根生了銹的鐵棍子算作窗戶檔兒。我們把稻草整理成一小把一小把，然后用絞絲線繞著窗戶檔兒，把稻草編在窗子上，做成稻草簾子。金黃色毛茸茸的窗子，有淡淡的稻草清香，很好聞。漂亮的女老師梳著長長的麻花辮領著我們讀書：“風是大自然的音樂家，他會在森林里演奏他的手風琴……”窗戶一加上草簾，教室里就黑乎乎的，大白天也要開著電燈。所以過完年開學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拆草簾。你扯一把，我扯一把，編個草帽，扎個草圈，或者搓條長草繩，和老師一起跳起來。

下雪的日子更美妙，白色的屋頂，白色的木板門，遠遠看去，學校就像童話故事里的城堡。屋檐下一大排冰掛，長長短短，似豎琴，一敲叮叮咚咚，碎落一地。門口堆上白白胖胖的雪人，頭上戴著絨線帽，手里拿著笤帚，很可愛。

課間活動也很豐富。躺在草地上，放平四肢，沐著陽光，哼一些不著調的歌。有時也順著蘆葦坡尋茅針。剝開鮮綠的嫩衣，把細細綿綿的芯兒放在嘴里，慢慢地嚼著，泛出點甜絲絲的味兒。有一次，教室門口來了一位拎著竹籃子賣小玩意的老奶奶。竹籃里面擺著花花綠綠的鉛筆、橡皮、貼畫，還有圓溜溜的糙米球，真可謂琳瑯滿目。一連看了五天，實在忍不住，我就向媽媽要兩分錢，哭了一上午也沒要到。整個童年，我一直都想糙米球到底脆不脆呢？這么多年過去了，每到超市，我都會買一包圓溜溜的糙米球。

這些童年點滴像一顆顆發亮的珠子，點綴了我的童年，那些童年時光里的父母恩情、師生之愛、大地之美一直影響著我，讓我對世界永葆最初的熱情和熱愛。我想對孩子們說，童年不僅是時光，更是真善美的心境，用心去體驗、去奔跑吧，那會是你一生最寶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