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軟收購動視暴雪案

孫婧

截至2023年8月8日，微軟收購動視暴雪的交易已經在多個國家和地區得到了批準，包括土耳其、南非、韓國、日本、智利、巴西等。目前，英國成了該收購案最后唯一的“障礙”。

2023年7月31日，英國反壟斷監管機構就微軟收購游戲開發和互動娛樂內容發行商動視暴雪的690億美元交易案展開調查。目前，英國競爭和市場管理局（Competition and Markets Authority，CMA）正著手征集公眾意見，重新評估微軟收購案是否涉及科技壟斷行為。8月22日，微軟和動視暴雪達成一致，英國競爭和市場管理局對該協議進行調查，宣布作出決定的最后期限為2023年10月18日。

據悉，就在此前的8月8日，微軟的這個交易已經獲得了新西蘭商業委員會的批準，同意其在新西蘭境內完成對動視暴雪100%股權的收購。

觸發反壟斷審查的云游戲產業

微軟對動視暴雪的收購之所以觸發了各個國家的反壟斷審查，一方面是因為這場交易的金額（690億美元）是游戲產業內非常少有的巨額交易；另外一方面是因為一旦收購完成，可能對相關國家處于蓬勃發展階段的云游戲產業帶來深遠影響。就法律依據而言，歐盟推出了《數字市場法》來保證數字市場的公平和競爭性，規范數字經濟下大型平臺企業并購的行為。《數字市場法》中，對大型平臺企業，在市場規模、控制規模和市場支配地位方面都設定了標準。該法案要求，大型平臺企業需要向歐委會通知其并購交易信息。這意味著大型平臺企業實施的并購交易無論是否達到歐盟或其成員國的反壟斷并購審查門檻，歐委會及相關成員國競爭主管機構均具有知情權。

微軟和動視暴雪分別是互聯網科技及游戲界的巨頭，微軟2022年的總營收為1982億美元，動視暴雪全年的總營收為74.74億美元，都遠遠高于歐盟制定的相關審核標準，所以觸發反壟斷審查是必然的。

然而，使這場交易備受全球矚目并被各地監管機構審查的另外一個原因，還是最近幾年云游戲產業的興起和發展。云游戲是一種以云計算技術為基礎的在線游戲方式。根據CAICT（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的《全球云游戲產業深度觀察及趨勢研判研究報告（2023年）》，全球云游戲市場從2023年到2026年的市場收入估計分別為38億美元、52億美元、64億美元和77億美元。

動視暴雪（Activision Blizzard，Inc.）總部

英國的云游戲市場增長非常迅速，從2021年初到2022年底，英國在云游戲上的月活用戶增加了2倍多。隨著通信技術、互聯網技術及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云游戲顯示出了巨大的市場前景，并且吸引了大量的投資。微軟作為全球最大的PC（個人計算機）操作系統提供方，在云游戲市場有著強大的先天優勢。目前，微軟在英國云游戲市場占有60%到70%的份額，這也從一個側面解釋了英國對微軟并購動視暴雪為何顧慮重重。英國CMA的觀點是：將動視暴雪強大的游戲內容與微軟目前的云游戲份額優勢相結合，將使微軟有足夠的能力和動力阻止云游戲競爭對手的發展。

歐盟和英國就本案態度不一

2023年5月15日，歐盟批準了微軟以690億美元價格收購動視暴雪。至此，微軟徹底掃清了歐盟的擔憂，即：依靠這次收購進一步擴大其在云游戲業務中的壟斷以及依靠獨占游戲在主機市場中損害競爭。雖然這個過程很坎坷，但為了打消歐盟委員會的顧慮，展示自己并無形成壟斷之意，微軟又和更多國家和地區的云游戲公司簽署了合同，給這些云游戲平臺派送自己的第一方游戲，繼續出讓自己的部分利益。如，微軟先后同英偉達和游戲主機巨頭任天堂達成為期10年的合作伙伴關系，將Xbox和PC游戲引入英偉達GeForce NOW云游戲服務，且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通過出讓自己的利益，反對此次并購的巨頭，由原來的英偉達、任天堂、索尼等多家，轉而只剩索尼成為唯一有影響力的反對者。

除此之外，真正促使歐盟對此次并購開綠燈放行的，是微軟最后的一個承諾：承諾在各個平臺——包括微軟的競爭對手平臺繼續提供動視暴雪的游戲（包括“使命召喚”系列），而不由微軟的平臺“獨占”。同時幫助其競爭對手發展云游戲平臺。

但微軟的這種做法在英國CMA面前，卻沒有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英國的反壟斷法更加注重反壟斷行為的防范和規制，強調保護消費者權益，避免市場占有者濫用自己的優勢地位。CMA承認了微軟沒有壟斷的主觀意圖，但認為微軟已經占據了全球70%的云游戲市場，即便它同多家云游戲公司簽署了合同，未來云游戲業務的發展仍可能導致微軟占據天然的優勢，而這種趨勢會給其他公司參與競爭帶來不利的因素。CMA采用保守的防范態度，從根本上反對收購，可以直接杜絕上述這種潛在的風險。然而，這種極端保守的策略引發了來自商業和行政兩方面的壓力：一方面，很多有影響力的商業人士指出，這種極端保守的策略，會破壞英國的招商引資，給跨國并購帶來不好的先例，同時也一定程度影響了本土員工的就業；另一方面，CMA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政府機構的影響——英國首相蘇納克對這場并購表示“我希望讓英國企業盡可能繁榮發展起來。為了做到這一點，我們需要一個不會妨礙企業發展的監管體系。它需要讓公司專注于做他們最擅長的事情，即：創造就業機會和推動經濟增長”。這些多重因素，也促使CMA決定撤銷原來對這場并購的反對，并決定讓微軟和動視暴雪重啟談判。

日趨嚴格的反壟斷監管

事實上，近幾年歐盟及英國對互聯網科技公司采取了越來越嚴格的反壟斷監管。根據2022年11月生效的《數字市場法》，月活躍用戶超過4500萬、市值超過750億歐元的公司被視為提供核心平臺服務的看門人。被定義為看門人的公司不允許在自己的平臺中對自己的服務和競爭對手的服務之間有明顯的傾向性，不允許借助平臺的優勢對競爭對手做操作上的限制。這意味著在歐盟和英國經營的互聯網科技巨頭諸如谷歌、蘋果、亞馬遜、微軟等都將受到新的監管措施，同時可能對他們的運營方式產生重大影響。《數字市場法》還規定，違反《數字市場法》的公司最高可被處以全球年營業額10%的罰款。

而微軟，更是歐盟反壟斷調查的常客。在過去10年里，微軟因違反歐盟競爭規則而被罰款達22億歐元。就在不久之前的2023年7月27日，歐盟監管機構針對微軟又開啟了一項新的反壟斷調查，調查的對象是微軟將其視頻和聊天應用團隊與其他辦公產品捆綁在一起銷售。歐盟表示，這種做法可能構成反競爭行為。

歐盟對微軟的反壟斷調查間接影響著英國對動視暴雪收購案的判斷，而英國CMA最初拒絕這一場并購的原因，也是“微軟能夠在未來十年為這個市場制定規則和條件”。這與微軟依賴自己的平臺游戲，進行軟件的捆綁銷售不謀而合。

為了打消英國CMA的顧慮，微軟需要做的也許更多。據報道，微軟和動視暴雪正在考慮放棄在英國部分云游戲領域的控制權，甚至會將英國的云游戲權利出售給另外一家英國本土的公司，以安撫CMA。而收購案最終是否審批通過，則取決于英國CMA在自由競爭和加強監管之間的博弈。這跟收購案未來給英國當地云游戲產業會帶來多大的影響、產生多少市場收入，其實關系已不大。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