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與落花

☉高自發

萬歷甲寅春，張卿子到新都拜訪黃玄龍。二人去石嶺看梨花，花已半謝，玄龍曰：“春老矣，奚不早來？”卿子曰：“余意正在凄涼。”

這是明朝某一年暮春時節，兩個看花人之間一場簡潔的對話。黃玄龍領著遠道而來的張卿子去石嶺看梨花，梨花已經謝了大半，黃玄龍用惋惜的口吻嗔怪張卿子來晚了。然而張卿子的一句“余意正在凄涼”，卻讓遲到的遺憾變成一場別樣的賞花體驗。

是的，你喜歡梨花茂盛，蜂蝶翩躚，我卻鐘愛梨花的半落，以及飄零的詩意，這時的花更讓人憐惜，更符合看花人的心境。世人觀花，多喜千朵萬朵壓枝低的喧囂，未開時嘆花開得太晚，花落時又恨花謝得早，可是世間哪有那么多恰好？花自顧綻放它們的美好，絕不會為誰而等待。人們或許以為花是供人觀賞的，花卻只遵循生命的規律，盛開或凋零與他人無關。

如果趕不上花的盛放，那么就像張卿子那樣道一句“余意正在凄涼”。繁華也好，凄涼也罷，都是大自然賜予我們的景致，根本不存在好壞之分，所謂的繁華和凄涼，不過是人們強行給景致著色罷了。

仔細思考，我們以為的落花凄涼，真就是一廂情愿。花落了，結出果實，從樹的角度看，衰落意味著新生和希望。如此看來，落英繽紛豈不是一場為果實而做的盛大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