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燕趙大地 賡續(xù)歷史文脈｜走進泥河灣遺址群（上）：東方人類的故鄉(xiāng)

文/龔正龍

守護文明火種，賡續(xù)歷史文脈。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考古遺跡和歷史文物是歷史的見證，必須保護好、利用好。”

河北是中華文明重要發(fā)祥地之一，是中華文明多元一體格局形成和發(fā)展的重要區(qū)域。“我國百萬年的人類史、一萬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在河北均有體現(xiàn)，那些散落在河北大地上的印記，是文化根脈的重要載體，如一顆顆璀璨的星星，閃耀在燕趙歷史文化的天空。當前，河北積極發(fā)掘這些歷史文化資源，不斷激活中華文明的基因，推動文化保護傳承，推進文化自信自強，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

即日起，河北日報推出系列報道“行走燕趙大地 賡續(xù)歷史文脈”，在深厚的歷史文化資源中汲取奮進新時代新征程的力量。

探索人類的起源、演化和文明的發(fā)展，是世界性課題。上世紀二十年代，當仰韶村等遺址首啟發(fā)掘時，在冀西北的泥河灣，一批古生物化石正式進入公眾視野。自此，這塊神秘土地孕育的東方人類演化進程和文明發(fā)展史，歷經幾代人篳路藍縷，逐漸揭示于世人面前。而今，泥河灣遺址群已成為東亞地區(qū)舊石器遺址分布最密集、時間跨度最大、文化序列最完整的舊石器遺址，被譽為“東方人類的故鄉(xiāng)”。今天，我們在與遠古祖先的對話中，體悟到生命的脈動、人類的延續(xù)和文明的曙光。

追溯人類起源和演化構建起東亞地區(qū)舊石器時代近乎完整的文化序列

“一眼百萬年— 來到泥河灣，我們有回歸家園的感覺。”7 月30 日，出席首屆考古科學大會的70 余家高校和科研機構的專家學者抵達小長梁遺址。雨中，駐足山巔眺望，天地一片寥廓。作為一處著名遺址，小長梁的名字代表著上世紀70 年代考古學家們在中國北方追尋早期人類足跡的成績，已被鐫刻在北京中華世紀壇中國歷史青銅甬道第一階上。

舊石器時代，是人類歷史第一篇章，它起始于人類誕生之日，終止于距今一萬年前后。“河北，是講述百萬年東方人類發(fā)展故事的最好樣本之一。”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長張文瑞說，多年來，河北考古能在這一領域取得世界矚目的成果，為人類起源與演化研究作出巨大貢獻，關鍵正在于被譽為“東方人類的故鄉(xiāng)”的泥河灣。

泥河灣遺址群，主要分布在陽原縣內桑干河兩岸的廣大范圍內。在這片區(qū)域，迄今已發(fā)現(xiàn)距今近200 萬年的馬圈溝遺址、距今136 萬年的小長梁遺址、距今100 萬年的東谷坨遺址、距今79 萬年的馬梁遺址、距今30 多萬年的山兌遺址群、距今20 萬至16 萬年的侯家窯遺址、距今10萬至8.6 萬年的板井子遺址、距今7.3 萬至6.5 萬年的新廟莊遺址、距今4.5 萬年的西白馬營遺址、距今1.6 萬至1 萬年的虎頭梁遺址群……

“這些數(shù)量巨大、分布集中、文化序列連續(xù)的古人類文化遺存，構建起東亞地區(qū)舊石器時代近乎完整的文化序列，使泥河灣成為研究東亞地區(qū)古人類起源、演化和生存適應的關鍵地區(qū)。”河北省泥河灣東方人類探源工程首席科學家謝飛說，除了非洲之外，泥河灣是全世界最完整連續(xù)記錄人類演化進程的區(qū)域，演化歷史至少可追溯到近200 萬年前，“這是我們考古，對整個人類起源的一個重要貢獻”。

記者了解到，在泥河灣區(qū)域，還確立了世界聞名的中國北方早更新世的標準地層和早更新世動物群。截至目前，泥河灣盆地舊石器時代遺址數(shù)量增加至300 多處，部分重要遺址出土數(shù)十萬件動物化石和各種石器，為尋覓、破譯和闡釋東亞人類起源與演化作出獨特貢獻。

統(tǒng)籌推進科學探源為文明起源與發(fā)展等提供堅實的分析依據(jù)

“泥河灣已有百年科研史，但時至今日我們也僅揭露冰山一角，每次工作都有新發(fā)現(xiàn)，新遺址、新材料、新認知不斷涌現(xiàn)。”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員王法崗說，近年來，通過考古發(fā)掘，不斷補充完善人類演化關鍵階段的考古資料，對許多重要遺址有了新認識，逐漸理順了泥河灣盆地內舊石器時代遺存的相互關系。

7 月27 日，新廟莊遺址考古發(fā)掘現(xiàn)場。考古技工們握著磨得锃亮的手鏟，蹲在發(fā)掘坑中小心地剔著土層。1986年的發(fā)掘中，該遺址曾出土大量加工精致的刮削器、尖狀器等。去年，國家文物局批準發(fā)掘該遺址2 號地點，發(fā)掘出石制品、動物化石等8200 余件，還發(fā)現(xiàn)小石葉石核、小石葉，以及以小石葉為毛坯加工的琢背小刀等。

“去年的發(fā)掘收獲頗豐。”王法崗說，這些遺址埋藏于階地的不同部位，基本構建起距今12 萬年至1 萬年間的文化序列。遺址內距今4 萬年前后的考古層位，發(fā)現(xiàn)特征明確的石葉技術遺存，為探索華北北部早期現(xiàn)代人的起源模式和文化發(fā)展路徑提供了重要材料。

這樣鍥而不舍地研究，總能不斷帶來新認知— 侯家窯遺址發(fā)掘確認其文化遺物并非出自最初認為的泥河灣層，而是出自梨益溝的第三級階地。馬鞍山遺址經過更精致的地層劃分和詳細的碳十四、光釋光測年，積累了豐富的年代數(shù)據(jù)，對泥河灣盆地內楔形細石核技術起源、北方農業(yè)起源等研究具有重要推動……

“要不斷深化考古學與其他自然科學的交叉融合，運用生物學、分子生物學、化學、物理學等前沿學科的最新技術分析古代遺存，盡可能多地提取重要信息。為探索中國境內人類起源、中華文明起源與發(fā)展等提供堅實的科技分析依據(jù)。”專家們表示。

“高標準、前瞻性、科學性，統(tǒng)籌推進— 這是泥河灣舊石器考古始終走在前列的重要原因，也是泥河灣遺址群取得國際公認研究成果的基礎。”張文瑞說，近年來，河北啟動“泥河灣東方人類探源工程”，提出大泥河灣考古的概念，將蔚縣盆地、懷來盆地、涿鹿盆地等納入泥河灣盆地舊石器時代考古的規(guī)劃。今后要始終貫徹多學科綜合研究，堅持最小面積發(fā)掘，最大信息量提取……把人類起源和演化研究等重大學術課題持續(xù)推向深入。

打造國際平臺進一步奠定泥河灣在世界考古學體系中的地位

自小長梁遺址眺望遠方，桑干河蜿蜒流淌。百年前的小村莊，今已舉世聞名。

泥河灣遺址群考古研究一直具有開放包容的傳統(tǒng)。迄今已有50 多個國家1000 多名專家學者走進泥河灣盆地開展科學考察，發(fā)表學術論文專著千余篇（部），將這塊神秘土地孕育的東方人類演化進程和文明發(fā)展史逐漸揭示在世人面前。其中，改革開放后國務院批準的首個中外合作考古項目— 中美聯(lián)合考古發(fā)掘東谷坨遺址項目于1991 年實施，成果豐碩卓有成效。近年來，泥河灣研究領域更尖端的國際合作，正逐漸向多學科多單位的聯(lián)合科研攻關挺進。

去年3 月，世界頂級期刊《自然》雜志，把目光投向泥河灣盆地東南緣的蔚縣下馬碑遺址，在線發(fā)表了一項歷時近10 年的研究成果— 《中國四萬年前創(chuàng)新的赭石顏料加工和復合工具制作技術》。該遺址于2013 年底由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開展系統(tǒng)發(fā)掘，發(fā)現(xiàn)火塘、灰燼、石器、骨器、化石碎片，以及赤鐵礦顏料加工遺跡。

“鑒于遺址的稀缺性和線索指向的確定性，我們迅速組織國內外科研機構，共同開展研究。”張文瑞說。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德國馬普人類歷史科學研究所（MPI）、法國波爾多大學、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古生態(tài)與人類演化研究所（IPHES）等國內外多家科研單位加入進來，聯(lián)合開展國際合作。這一突破性發(fā)現(xiàn)，為探索中國北方地區(qū)早期現(xiàn)代人的演化模式提供了新的證據(jù)。

“我們要樹立文化自信，進一步主動融入世界考古學體系，增強話語權。”專家們對泥河灣的未來寄予厚望，認為近年建成并投入使用的泥河灣研究中心，為進一步開展考古科學研究提供了良好的平臺，希望繼續(xù)充分利用日漸完善的基礎設施，聯(lián)合高校、科研院所，把該中心打造成國際性的舊石器考古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基地。進一步聚焦世界前沿課題，積極開展國際合作與交流，不斷吸收中外高水平考古力量和學術成果，把泥河灣研究中心建設成為國際性的舊石器考古學和古人類學研究基地，讓泥河灣成為世界的泥河灣。

馬圈溝遺址遠景 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