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tǒng)“必須”撒謊？

蘇琦

二戰(zhàn)后不久美蘇關系的急轉直下和冷戰(zhàn)的迅速開啟，常使人沉迷于這樣一個問題：如果羅斯福沒有那么早離世，歷史會不會是另一番景象。畢竟他經驗老到，不像小鎮(zhèn)政客出身的杜魯門那么笨拙生硬。他與斯大林和丘吉爾都有私交，這意味著可以多做臺面下的工作，大家擁有更多的轉圜空間。他也更得人民信賴，不會懼怕“叛國”的指責。

看過《當總統(tǒng)撒謊》這本書之后，人們未必會如此樂觀。正是因為羅斯福有意無意的自欺欺人和對美國民眾乃至精英階層的刻意誤導，導致蘇聯(lián)對波蘭的“接管”顯得如此“寡廉鮮恥”，進而導致《雅爾塔協(xié)定》迅速變得不可接受。

或許他可以私下敦促斯大林行事不要那么乍眼，多顧及一下美國人民的感受，或許他也不會像杜魯門那樣生硬突兀地終止對蘇聯(lián)的租借方案，并公開高調地硬剛蘇聯(lián)對手，使得斯大林們認為西方鐵了心要即刻改弦更張，進而加速冷戰(zhàn)不可逆轉地到來。

但這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蘇聯(lián)人肯定不會軟化自己在中東歐勢力范圍內的立場，那是他們憑實力打下的“江山”，而且也在雅爾塔會議上得到了美英的認可。這是一個無可更改的態(tài)勢和格局，而恰恰是這一點惹惱了美國民眾和精英，并被羅斯福的對手緊緊抓住大做文章。蘇聯(lián)人不明白或不理解的是，“勢力范圍”這個散發(fā)著腐朽的凡爾賽體系氣息的觀念，壓根兒就不會被接受。

羅斯福當然明白這一點，但他太想成就聯(lián)合國了，太想避免重蹈威爾遜的覆轍了，太想維系盟友間的戰(zhàn)時友誼了，也太想蘇聯(lián)參加對日作戰(zhàn)減免美國大兵的損失了。因此，他只能選擇在雅爾塔上做一套，當著美國人民的面說一套：沒有妥協(xié)，沒有交易，沒有私相授受，波蘭人民的利益沒有被犧牲……羅斯福成了自己的熱望和自己對歷史的理解的囚徒。

或許他以為在成就了所有這些目標之后，他還有時間來慢慢說服美國人民（以及波蘭人民，乃至中國人民）接受不完美的現(xiàn)實，說服共和黨對手要以世界大局為重，說服斯大林和丘吉爾不要那么好斗。其實，即使羅斯福多活上一兩年，冷戰(zhàn)或許可以被延后，但絕無可能避免：中東歐的格局無可更改，亞洲革命的局勢也大體無可逆轉，而在人們眼里這些都是拜雅爾塔“妥協(xié)”所賜。

羅斯福的“謊言”及其猝然離世，導致其國內外遺產幾乎毀于一旦。戰(zhàn)時盟約翻篇如過眼云煙，冷戰(zhàn)對抗迅即開啟。其對美國政治生態(tài)和社會氛圍的最大傷害，是催生了以麥卡錫主義為主要標志的反共獵巫潮，新政遺產也被反攻倒算。

更可悲的是，由于之前被蒙在鼓里，又身處羅斯福巨大的陰影之下，杜魯門只能選擇宣稱雅爾塔沒有密約，是蘇聯(lián)人背信棄義辜負了羅斯福的信任。而那些當局者和知情者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也只能選擇堅稱羅斯福沒有妥協(xié)，更沒有說謊，但或許被“誤導”了。但這樣的說辭無疑令他們在面對麥卡錫分子關于民主黨已被“染紅”的指責時，更加被動，更加進退失據(jù)。

在作者埃里克·阿爾特曼的筆下，接下來兩個民主黨總統(tǒng)肯尼迪和約翰遜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肇始于羅斯福的“錯誤”遺產或對其遺產錯誤解讀的一連串謊言的集合。

對雅爾塔“妥協(xié)”惡果的心有余悸，導致肯尼迪總統(tǒng)處心積慮地要避免自己任期內出現(xiàn)麥卡錫時刻。這就需要他打造自己反共產斗士的形象，而古巴導彈危機似乎以一種傳奇的方式成就了這一點。然而歷史證明這也是一個隱瞞了一半真相的“傳奇”：肯尼迪兄弟和赫魯曉夫達成了秘密交易，以撤除土耳其導彈換取蘇聯(lián)船隊的返航和拆除古巴導彈，而非表面上輕描淡寫的“承諾不入侵古巴”。但肯尼迪兄弟選擇隱瞞這一點，甚至連其決策內核圈也對此毫不知情；更為惡劣的是，在自己秘密妥協(xié)的同時，還對主張走緩和路線的政敵落井下石。

肯尼迪靠“謊言”支撐起的傳奇造成了多重惡果。“仗義”的赫魯曉夫沒有揭穿肯尼迪的謊言，并希望通過自己表面的“示弱”換得與美國的戰(zhàn)略緩和，為國內經濟發(fā)展尤其是農業(yè)現(xiàn)代化贏得喘息之機。而肯尼迪選擇維系自己的英雄形象，沒有及時對赫魯曉夫的“示好”投桃報李，結果間接導致赫氏被罷黜，并刺激蘇聯(lián)人加大了核軍備競賽的力度，令肯尼迪所謂“更強硬才能更安全”的戰(zhàn)略陷入破產之境。此外，自感被羞辱的蘇聯(lián)強硬派，下定決心在越南戰(zhàn)場扳回一局，這也額外增加了日后美國從越南賭局中抽身而出的難度。

一如對羅斯福“如果還在”的揣測，人們也曾一度認為如果肯尼迪沒有被刺殺，挾連任威勢的他或許能及時為美國在越南的冒險行動按下止損鍵。然而考慮到人們都是自己謊言的囚徒，或許肯尼迪也無法抗拒“不能讓越南成為另一個古巴”這一具有高度蠱惑性和煽動性口號的裹挾，畢竟他已經通過刀尖上的舞蹈贏得了古巴賽局，沒理由在沒有蘇聯(lián)人明顯身影的越南戰(zhàn)局中輕易退場。

而其繼任者約翰遜則是一個充滿悲劇色彩的雙重囚徒，既面臨著肯尼迪摻雜著謊言的政治遺產，又要和不自信的性格作斗爭。他從一開始就或多或少地意識到越南戰(zhàn)場是一個巨大的陷阱和泥沼，但他不敢放棄肯尼迪的“事業(yè)”，又討好性依賴身邊那幫負責外交和軍事的肯尼迪的舊臣子們，他們身為東部知識權貴階層，代表著身為南部“土鱉”的約翰遜身上所缺乏的一切。

此外，約翰遜又有著個人的野心，特別想在民權和福利事業(yè)上有所建樹，以建立“偉大社會”來比肩羅斯福的新政事業(yè)。所以他選擇抓住北部灣事件這個虛假由頭來擴大越戰(zhàn)，在壓服共和黨人的同時凝聚人心，為“偉大社會”建設提供助力。后來的歷史已是人人皆知，這個起始于謊言并需要以一個比一個更大的謊言來喂養(yǎng)的越戰(zhàn)悲劇，將約翰遜所追求的一切都推至其反面，其給美國造成的分裂性影響迄今未息。

《當總統(tǒng)撒謊》深入討論了總統(tǒng)為什么會覺得自己“必須”說謊。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面對“不成熟”的、沒有大局觀的選民，總統(tǒng)們覺得不得不以所謂善意的謊言來暫時“欺騙”他們。在作者看來，這種“好心”是偽善的，既損害了民主的品質，又不利于民眾政治素養(yǎng)的提高和社會共識的持續(xù)達成。正是根深蒂固的“總統(tǒng)撒謊”的傳統(tǒng)，令美國政治生態(tài)日趨極化和惡質化。

葉卡捷琳娜大帝和波將金是俄國歷史上舉足輕重的人物。本書中，作者深入挖掘歷史檔案， 以細膩的筆觸描述了葉卡捷琳娜大帝與波將金的愛情故事，生動書寫了兩人共治時期俄國的恢弘史詩，賦予了他們應有的歷史地位：不僅是卓越的政治家，更是那個時代的巨人。

出版時間：2019年11月

本書被眾多國際知名媒體評為年度圖書。作者是一個在17歲前從未踏入教室的大山里的女孩，卻在28歲時獲得劍橋大學歷史學博士學位，她是如何做到的？在本書中，作者將自己與眾不同的成長歷程娓娓道來，讓我們看到教育是如何將她帶入新世界，使她的未來有無限可能的。

本書獲得日本講談社非虛構文學獎、新潮紀實文學獎，揭露了波黑戰(zhàn)爭中波詭云譎的情報戰(zhàn)內幕，生動詳實地描寫了一家民營公關公司作為幕后推手，運用各種公關策略、手段和技巧，炮制有利于“客戶”的新聞報道，操縱國際輿論走向，最終決定了一場戰(zhàn)爭的勝負成敗。

作者扎根田野，基于多年實證經驗，在書中著重探討了三大問題：鄉(xiāng)村治理的制度空間，鄉(xiāng)村治理現(xiàn)代化的具體實踐，以及鄉(xiāng)村社會變遷視閾下鄉(xiāng)村治理現(xiàn)代化的歸宿。既有對鄉(xiāng)村治理中老問題的新闡釋，又有對鄉(xiāng)村治理中新現(xiàn)象的理性解讀，全方位地分析了鄉(xiāng)村治理諸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