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幾何紋在現代服飾設計中的應用研究

范鐵明，趙丹

（齊齊哈爾大學 美術與藝術設計學院，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6）

1 幾何紋的起源

所謂的幾何形紋樣，按照顧方松在《辭海·藝術分冊》中的釋義，就是“用各種直線、曲線以及圓形、三角形、方形、菱形等構成規則或不規則的幾何紋樣作裝飾的紋樣”[1]。幾何紋樣是人類在社會生產、生活中觀察自然萬物，并對其高度概括、提煉而形成的，是一種具有高度抽象和意象化的裝飾圖案紋樣[2]。

中國幾何紋樣的起源可追溯到新石器時代的陶器紋樣。抽象的幾何紋樣不僅占據了各民族歷史上的陶器紋樣走廊，也是苗族服飾紋樣的基本類型。苗族服飾的幾何紋樣具有豐富的民俗文化內涵，不僅是單獨圖案，由多個圖案組成的圖案組也有整體的象征意義。它蘊含了苗族人對自然和生命的獨特理解，抽象的創造力以及對圖騰崇拜的傳統。它們類型豐富，古樸凝練，充分展現了苗族人民的生產生活、歷史文化和觀念意識。

2 苗族幾何紋

在苗族，幾何紋使用最廣、數量最多，使用范圍幾乎遍布苗族的每一個支系[3]。早在遠古時期，苗族先民就把具體的事物形象通過幾何紋表現出來，他們細心地觀察，提取自然界中物體的形態特征，再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創造性地進行抽象化改造，千百年來，終于形成了獨具苗族特色的幾何紋圖案藝術和服飾文化。

2.1 苗族幾何紋的分類

苗族服飾上的紋樣千姿百態，種類繁多，按屬性可以分為圖騰紋樣、幾何紋樣、動物紋樣、植物紋樣等[4]。其中幾何紋主要有十字紋、鋸齒紋、萬字紋、井字紋、漩渦紋、水波紋、云雷紋、回形紋，以及幾何化的自然物，如太陽紋、星辰紋、八角花紋、蝴蝶紋、卷草紋、牛角紋等，還有幾何化的生活產物，如銅鼓紋、鐮刀紋、銅錢紋等[4]。苗族服飾上的很多幾何紋樣都有其特定的象征意義，分別代表苗族的山川河流、城市、城墻、街道等。這些紋樣生動地描繪出了苗族人生產生活，歷史發展的軌跡，可以說一定程度上苗族幾何紋也是苗族傳世的“無字史書”[4]。

2.2 典型的苗族幾何紋

苗族服飾圖案中的幾何紋種類繁多，結構更是復雜多變，體現出來的結構美感與象征意義不容忽視。苗族服飾的幾何紋樣亦是如此，它們不是對自然的簡單再現，而是被賦予了許多指示與象征意義，寄寓了苗族人民對自然的熱愛和未來生活的向往與期盼[5]。通過田野調查并進行歸納總結，下面簡要介紹幾種典型的苗族幾何紋。

2.2.1 八角花紋

八角花紋整體由八個菱形組成，中間多為四個折角狀結構組合而成，整體中心結構呈現方形，外圍的菱角向外伸展，圖案的裝飾性很強，多作為輔助紋樣裝飾在布料或服飾的邊緣處，簡約而富有民族意蘊；也可以作為滿繡或滿印圖案應用于裝飾或服飾設計中，低調又富有特色。

八角花紋不僅具有裝飾性，還有一定的民族寓意。八角花也叫作八角星，結構上它四射的八角寓意著無邊無際的天空，同時也象征著光芒四射的太陽，中間的方形圖案象征著大地，整個花形體現了天圓地方的寓意，一定程度上也表達了當時人們對于自然的無上崇敬，同時它還是當時農耕文化的縮影。

2.2.2 銅鼓紋

在苗族人民眼中，鼓是祖先神靈的象征。古時，鼓是傳信報時、防御指揮、戰陣助威時所用的器物，現在在苗族地區多用來祭祀和樂舞伴奏。銅鼓紋作為苗族悠久歷史與文化的一個標識，是苗族蠟染中最古老的紋樣，在榕江苗族蠟染制品當中很為常見。

銅鼓紋常常是由多種紋樣組合而成，中心花紋是傳統銅鼓中的幾何紋，一圈又一圈的圓形幾何紋樣包裹著回形紋、古工字等紋樣，再外一層還有節奏性排列的線性裝飾，中心花紋的內部邊緣還有三角狀或鋸齒狀的裝飾紋樣，最邊緣的圓形外還常伴有尖銳三角狀的太陽芒，整體呈現出了豐富的層次性和民族韻味。

2.2.3 太陽紋

太陽是萬物之源，是生命的象征。苗族人民信奉太陽為神靈，古老的傳說中，苗族人民認為太陽是有家的，有太陽的地方就有生活的希望。因此太陽紋寄托著苗族人民對太陽崇高的景仰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5]。

太陽紋是銅鼓紋飾之一，圓形外圍輻射的太陽光芒使其紋樣變得光芒萬丈。太陽紋還常與魚紋、花草植物紋、鋸齒紋等紋樣組合，形成豐富多彩的復合型紋樣。其結構中心紋樣多為圓形環狀的放射結構，環形間多伴有點狀、三角狀或鋸齒狀的裝飾結構，疏密有致而富有節奏感；中心圖案外圍多為向外擴展的鋸齒紋、花草植物紋或動物紋樣，如魚形紋，邊緣的太陽光芒變化多樣，整體構成極具民族特色的太陽紋。

2.2.4 鐮刀紋

鐮刀紋也屬于吉祥紋樣的一種，在苗族的婚姻嫁娶中經常出現。苗族人民在出嫁的女方嫁妝中會放鐮刀，以此作為女方的陪嫁品，寄寓著對結婚雙方未來幸福美滿生活的美好祝愿。

鐮刀紋整體外形由鐮刀變形而來，常常由兩三把或多把組合構成，里面的填充紋樣多用短線條和鋸齒紋，中間用粗細不一的弧狀的線條作分割，鐮刀紋外圍也多有兩層或三層的裝飾線概括整體造型。鐮刀紋造型豐富，多作為輔助圖形，輔以其他圖案紋飾構成多種紋樣形態，使得紋樣更加豐富多彩且富有變化。

2.3 苗族幾何紋的構成與應用

苗族幾何紋的構成是有規律可循的，同時其構成一定程度上也蘊含了和諧與統一，對稱與齊一，節奏與韻律等形式美法則[6]，即幾何紋并不僅僅是苗族人們對于生產生活，大自然事物的簡單概括與抽象，其中蘊含的美學規律與觀念更值得稱道。

苗族幾何紋在應用時是有主次之分的[7]，有些紋樣適合作為主圖或中心花紋，比如銅鼓紋、太陽紋等相對復雜的復合紋樣，而一些如十字紋、鋸齒紋、云波紋等則適合作為輔助紋樣圍繞在中心圖案周圍或邊緣以起裝飾效果。除此之外，苗族幾何紋的構成可以說是層層遞進，變化無窮的。同類紋樣可以有多種構圖方式，不同的排列組合方式又會形成新的紋樣。比如井字紋一定程度上便是由十字紋演化疊加而來，換種排列方式，十字紋也可能構成“卍”形紋。也正因苗族幾何紋中所蘊藏的這些構成規律與美學特性，使得苗族幾何紋擁有著如此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應用價值。

3 苗族幾何紋在現代服飾設計中的應用分析

2003年，法國“中國文化年”在服裝之都巴黎拉開序幕，也正是這個時候，苗族服飾步入了國際視野。

現代設計中，相較于其他傳統圖案紋樣，幾何紋更符合現代人對時裝的審美，通過應用幾何紋，可以讓服裝設計看起來更加豐富且具有層次性[8]。下面便從本民族傳統的革新設計和苗族與現代服飾的創新兩個方向來論述一下苗族幾何紋的應用。

3.1 本民族傳統的革新設計

2004年，我國著名服裝設計師韋榮慧就將苗族服飾圖案藝術運用到了服裝制作中，相較于服飾造型與款式，毫無疑問其點睛之筆是苗族服飾圖案的應用。例如短披風設計，設計者將十字紋的基礎形進行了組合設計，形成了類似九曲江河紋的結構，采用苗族扎染中的經典色藍、白二色，對比鮮明，將其排列應用在肩膀處，衣領及下擺周圍則運用了暖黃色的解構的回形紋及分散的星辰紋做緣飾，中間輔以色彩鮮明的亮橘色作分割，整體配色及組合具有強烈的視覺美感。而短上衣設計中更是將單一的十字紋設計出了“花”來，在服裝的不同位置運用不同的色彩及十字紋排列組合方式使得整件衣服極其豐富且富有層次美感。比如在衣身處用黑、白、黃、紅等色表現十字紋，而袖端與折起處則以藍、白二色為主表現十字紋和鋸齒紋，整體形成了鮮明對比。總之，設計者僅用十字紋、星辰紋、江河紋鋸齒紋等幾種典型又簡單的苗族幾何紋便設計出了內涵豐富且具有美感的服裝，足見苗族幾何紋的審美價值與應用價值。

2018年在古城西安的大唐西市博物館發布的一場別開生面的“古阿新·繡”時裝秀，苗族設計師阿古春山和阿新春林兄弟倆都來自貴州凱里，他們借助苗繡的傳統手工藝形式將苗族的幾何紋樣融入服裝設計。“古阿新”就是古新結合之意，設計師將古法的苗族刺繡工藝、傳統的妝容風格和配飾搭配融為一體，尤其服飾上精美的幾何紋圖案的創新應用更是令人眼前一亮。正是如此，這場秀轟動了2018絲綢之路國際時裝周的舞臺。

3.2 苗族與現代服飾的創新

如果說以上的設計傳統意味風格還有些濃重的話，那么下面的設計絕對具有現代的新意。

面料可以作為服裝載體，也可以做圖案紋樣的載體。以高燕在“疊夢”高級女裝中的設計為例，便是運用了苗族堆繡的工藝與技巧，用平面化的布料展現了圖案紋樣的豐富造型。幾何紋或局部運用，如上衣的衣端、袖身與領緣，便是將苗族幾何紋中的八角花紋與星辰紋進行組合設計，使得整體呈現“卍”字符，輔以重復排列的短線做裝飾，增強了整體圖案的層次性；或整體運用，如披風上的滿印，便是將八角花紋和星辰紋進行了有規律的組合設計，既增強了面料的挺括性又以此豐富了披風整體造型的立體感，使得平平無奇的白色衣料呈現出了獨特民族韻味，同時又展現了堆繡工藝在時裝上應用的新的可能，以致讓簡約的服裝更加符合現代化的審美需求。

童裝設計也可以展現民族風采。JOJO童裝便借助苗族的紋樣及圖案元素，依托刺繡、珠繡等工藝，為我們帶來了新國風少年的視覺享受。2019年，JOJO童裝發布的“五溪云裳”系列的定制秀款服裝設計中，苗族幾何紋樣可謂畫龍點睛之筆。其中一片式的系帶上衣款式簡約，設計師只是在其領緣處巧妙運用了三角狀的幾何紋，便與同色的黑色內搭進行了完美分割；衣袖上十字紋和星辰紋組合設計和中間幾何線條的分割設計使得整體干練而又層次分明。整個系列的設計既體現了童年的跳脫與稚趣，又讓設計呈現出了一種復古的風格和民族的韻味。

現代服飾創新設計從來沒有局限，無論是面料表現、工藝應用，還是表現形式，圖案設計等方方面面都可以推陳出新，典型的案例還有2021年勞倫斯·許在北京時裝周中的一系列時裝設計。大秀中，勞倫斯·許充分利用了苗族的蠟染、織錦以及錫繡等傳統手工藝，以幾何圖案為靈感依托。無論是幾何圖案滿印的西裝還是借助鉚釘等潮流元素展現幾何紋樣的牛仔上衣無一不體現了幾何紋的創新應用理念。不僅如此，勞倫斯·許還結合了當代的高級剪裁手法與工藝，將完全西化的立體裁剪與苗族傳統服飾的廓形和圖案紋樣進行了碰撞交流，使東方的古典、民族的意蘊與西方的自由及形制以服裝為載體完美交融。服裝各處可見的幾何紋的創新運用，也使得整體設計以更立體的觀感帶來了更為強烈的表現力和視覺沖擊力，更使得服裝在民族傳統技藝中創造了出新的國潮文化，充分詮釋了現代時尚與審美。

4 結語

民族服飾的美學價值資源，不僅是我們國家服飾文化的寶貴資源，在世界服飾藝術中也占有重要位置。我國有著豐厚的民族服飾資源，苗族幾何紋作為苗族服飾元素中的典型代表在現代服飾設計領域具有獨特作用和應用價值。正如日本現代著名學者柳宗悅在《工藝文化》中所說的，“我們的任務是立足于傳統去進行新的創造”[2]。設計從不在“多”而在于“精”，在我國努力由“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轉型的今天，將苗族幾何紋應用于現代服飾設計，絕不是生搬硬套，強行堆積。現代服飾設計應立足于民族文化與民族元素，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并創新運用。將苗族幾何紋在符合時代潮流和現代人審美需求的基礎上應用于現代服飾設計，是我們應該為之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