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抒胸臆

韋海清

名家引路

鳥

梁實秋

我愛鳥。

從前我常見提籠架鳥的人，清早在街上溜達（現在這樣有閑的人少了）。我感覺興味的不是那人的悠閑，卻是那鳥的苦悶。胳膊上架著的鷹，有時頭上蒙著一塊皮子，羽翮不整地蜷伏著不動，哪里有半點瞵視昂藏的神氣？籠子里的鳥更不用說，常年地關在棚欄里，飲啄倒是方便，冬天還有遮風的棉罩，十分的“優待”，但是如果想要“摶扶搖而直上”，便要撞頭碰壁。鳥到了這種地步，我想它的苦悶，大概是僅次于粘在膠紙上的蒼蠅，它的快樂，大概是僅優于在標本室里住著吧？

我開始欣賞鳥，是在四川。黎明時，窗外是一片鳥囀，不是吱吱喳喳的麻雀，不是呱呱噪啼的烏鴉，那一片聲音是清脆的，是嘹亮的。有的一聲長叫，包括著六七個音階；有的只是一個聲音，圓潤而不覺其單調；有時是獨奏，有時是合唱：簡直是一派和諧的交響樂。不知有多少個春天的早晨，這樣的鳥聲把我從夢境喚起。等到旭日高升，市聲鼎沸，鳥就沉默了，不知到哪里去了。一直等到夜晚，才又聽到杜鵑叫，由遠叫到近，由近叫到遠，一聲急似一聲，竟是凄絕的哀樂。客夜聞此，說不出的酸楚！

在白晝，聽不到鳥鳴，但是看得見鳥的形體。世界上的生物，沒有比鳥更俊俏的。多少樣不知名的小鳥，在枝頭跳躍。有的曳著長長的尾巴，有的翹著尖尖的長喙，有的是胸襟上帶著一塊照眼的顏色，有的是飛起來的時候才閃露一下斑斕的花彩。幾乎沒有例外的，鳥的身軀都是玲瓏飽滿的，細瘦而不干癟，豐腴而不臃腫，真是減一分則太瘦，增一分則太肥，那樣的秾纖合度。跳蕩得那樣輕靈，腳上像是有彈簧。看它高踞枝頭，臨風顧盼——好銳利的喜悅刺上我的心頭。不知是什么東西驚動它了，它倏地振翅飛去，它不回顧，它不悲哀，它像虹似的一下就消逝了，它留下的是無限的迷惘。有時候稻田里佇立著一只白鷺，拳著一條腿，縮著頸子；有時候“一行白鷺上青天”，背后還襯著黛青的山色和釉綠的梯田。就是抓小雞的鳶鷹，啾啾地叫著，在天空盤旋，也有令人喜悅的一種雄姿。

我愛鳥的聲音、鳥的形體，這愛好是很單純的，我對鳥并不存任何幻想。有人初聞杜鵑，興奮得一夜不能睡，一時想到“杜宇”“望帝”，一時又想到啼血，想到客愁，覺得有無限詩意。我曾告訴他事實上全不是這樣的。杜鵑原是很健壯的一種鳥，比一般的鳥魁梧得多，扁嘴大口，并不特別美，而且自己不知構巢，依仗體壯力大，硬把卵下在別個的巢里。如果巢里已有了夠多的卵，便不客氣地給擠落下去，孵育的責任由別個代負了；孵出來之后，羽毛漸豐，就可把巢據為己有。那人聽了我的話之后，對于這豪橫無情的鳥，再也不能幻出什么詩意來了。我想，濟慈的《夜鶯》、雪萊的《云雀》，還不都是詩人自我的幻想，與鳥何干？

自從離開四川以后，不再容易看見那樣多型類的鳥的跳蕩，也不再容易聽到那悅耳的鳥鳴。只是清早遇到煙突冒煙的時候，一群麻雀擠在檐下的煙突旁邊取暖，隔著窗紙有時還能看見伏在窗欞上的雀兒的映影。喜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帶哨子的鴿子也很少看見在天空打旋。黃昏時偶爾還聽見寒鴉在古木上鼓噪，入夜也還能聽見那像哭又像笑的鴟梟的怪叫。再令人觸目的就是那些偶然一見的囚在籠里的小鳥兒了，但是我不忍看。

（選自《梁實秋散文》）

技法提煉

直抒胸臆是抒情的一種方式，運用時可從以下幾點著手：

1.運用第一人稱視角。此文以“我”的視角來寫，徑直以“我愛鳥”三字開頭，醒豁有力。作者并不借助于歷代詩文在杜鵑、鷓鴣、大雁、燕子等鳥類的身上長期形容渲染而成的象征意蘊，而是直白地寫道：“我愛鳥的聲音、鳥的形體，這愛好是很單純的，我對鳥并不存任何幻想。”

2.運用對比手法。作者“愛鳥”，卻從“不愛”鳥的人下手。此文開頭以蘸滿深情的筆觸寫出了那些被架著的鷹和被關著的鳥的“苦悶”，最后又以“膠紙”和“標本”作為對照，用兩個“大概”和設問句——即以看似平緩實則嚴峻的語氣斥責了那些束縛鳥類“自由”的閑人閑情。

3.運用細節描寫。作者通過對鳥類形體、色彩的細節描寫，抒發了自己獨特的發現和感受：“世界上的生物，沒有比鳥更俊俏的。”描述角度多變而又有序，句式錯綜而又整齊，而且邊描寫邊抒情，具有濃郁的感情色彩。作者把“高踞枝頭，臨風顧盼”的小鳥、“拳著一條腿，縮著頸子”的白鷺、“在天空盤旋”的鳶鷹等盡收入筆下，堪稱是一段盡態極妍的描繪飛鳥、抒發感情的絕妙文字。

學子佳作

深入靈魂的熱愛

劉雨鳳

我的故鄉，是一個小鄉村。談起故鄉，人們總會想到一望無際的田野、連綿不絕的山峰，或是叮咚悅耳的溪水。可在我靈魂的深處，更愛故鄉的月。

故鄉的天空是一望無際的，沒有一絲雜質。若是晴天，湛藍的天空宛如一塊晶瑩剔透的藍寶石，藍得純粹，藍得透明，藍得徹底，有時候還飄著幾朵云，這時，潔白和湛藍搭配得恰到好處，好似藍寶石上精美的圖案，縹緲、夢幻，引出人無限的遐思。到了傍晚，亦可見“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的景象，晚霞成群結隊地穿上精致的禮裙，優雅地在西天漫步，似乎是想來賞賞這人間的煙火氣息。短暫的“仙女集會”后，夜幕開始降臨了，兩三點星光閃爍著，仿佛在眨著眼睛。終于迎來了夜幕的主角——月。

依稀記得小時候，太陽下山了，夜幕慢慢降臨了，吃過飯后父母們都催著孩子們上床睡覺，但貪玩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就此罷休，乖乖睡覺？哭著吵著要到院子里玩，父母也無可奈何，只能陪著他們在月光下，給他們講故事。孩子們玩累了、聽累了就睡著了。我人生最早的記憶，便是母親在皎潔的月光下抱著我，給我講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故事。那時，暗黑的天幕，月懸掛在其中，零星幾顆小星星散布在天幕上。我最喜圓月，圓圓的，沒有一絲棱角，多像我的母親啊，那么溫和、包容、博大。明亮皎潔的月光就這么灑在院里，灑在我與母親的臉上，灑在母親溫柔的故事聲里。

后來我逐漸長大了，特別喜歡在夏夜里與小伙伴們一起出去瘋玩。后腿強健有力的螞蚱，草叢里歌唱的蛐蛐兒，星星似的、發著光的螢火蟲，歌聲不絕于耳的知了……都是我們兒時的好玩伴。有時候，玩得太忘我，一抬頭發現已是深夜，月色清亮，月亮彎彎的似把弓，倒映在池塘里。這時，母親會在家門前遠遠地喚著我的名字，循著母親的聲音，我蹦著、跳著，往月亮在的方向跑去，因為，我知道，母親正在那里等我回家。

如今的我，承載著家人的期許，考上了一個很好的高中。月亮起起落落，有圓有缺，正如人生。我努力地成長，不愿辜負家人的期望，靈魂深處依然懷揣著那個寶藏——故鄉的月。真懷念啊！皎潔的月，我的故鄉！

不知今晚是否有月，若有，抬頭看看這月，多美啊！可似你心中的那一輪明月？

【廣西玉林高級中學高一（1）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