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船票

何正讓

3032年，一顆大幅偏離原軌道的近地小行星正面撞擊地球，導致火災、洪水、地震、海嘯肆虐，地球變成一片廢墟，不再宜居。

程伊川——一名年輕的地質學家，也是為數不多的幸存者之一，他正緩步走入星際港口大廳。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悲痛的表情，他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正等待著僅剩的一艘特大型星際飛船帶自己逃離這片傷心地。

就在大家排隊等候的時候，大廳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人，他冷靜而堅毅地開口道：“我是本艘星際飛船的船長何月朗，在大家登船之前，我會對目前的情況進行說明。我們將提供兩種船票，藍色的和紅色的。”

“藍色船票的座位位于飛船前部，目的地為月球。在那里，你們的大腦將會通過特殊接口連進星云數據中心的虛擬世界。數據中心可以直接將你需要的知識拷貝進你的大腦，為你設計一條完美的旅行路線，又或是通過味覺傳感器模擬美食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復原你逝去的親人或朋友的影像，就像他們從未離開你的生活。

“如果選擇紅色船票，那請坐在后艙，我們將一起飛往航線的終點站——一個還在開發的火星生命基地。在那里，我們需要并肩而行，面對各種挑戰：風沙、烈日、輻射……如果飛船帶去的種子和動物不足以支撐我們建立起新的生態系統，就可能有食物匱乏的風險。我們的目標是在火星上建起人類居所，創造新的生命奇跡。”

船長的話鏗鏘有力，但無法觸動剛剛失去家園和親友的人們，對他們而言，虛擬生活更有吸引力，程伊川也是如此。

人們走上前，一個接一個地選擇了藍色船票。程伊川伸手取票的時候，卻被一雙手阻擋，他抬頭一看，攔住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穿著船員制服的中年男子，眼神中透著堅毅，正是何月朗船長。

“您好！恕我冒昧，通過人臉識別系統，我認出您是地質學家程伊川先生。您準備選擇藍色船票，是嗎？”

“是的，船長。”

船長懇切地說：“程伊川先生，我尊重您的選擇。但我想請您再考慮一下。如果不去火星建立新的居所，人類僅靠規模有限的月球基地是難以為繼的。”

“何船長，我明白您所承擔的使命。但對不起，我現在只想遠離現實的痛苦，在虛擬世界找回我的親人和我原本的生活。”

“我理解您對過去的眷念和對未來的恐懼。但是虛擬世界只是一種倒影。”

“對我來說倒影就足夠了……”程伊川依然堅持自己的選擇。

船長并沒有放棄，他說：“如果大家都選擇生活在虛擬世界里，我們的情感、想法、創造力將被一個個算法、一個個模型代替，人類的文明也會被機械文明、算法文明代替。到那時，人類和機器還有什么區別？”

聽到這兒，程伊川一下子愣住了。是啊，人和機器是不同的，人不僅需要活著，還需要在真實之中活著。

何月朗船長看著程伊川，真誠地說：“現在，我們的火星團隊里已經有了生物學家、能源學家、建筑工程學家、算法工程師……但是我們還需要一位經驗豐富的地質學家去應對火星惡劣的地質環境，以尋找合適的區域修建新的人類居所！程伊川先生，加入我們吧，如果你心中還牽掛著人類文明……”

程伊川的心狠狠地抽動了兩下。

是的，我不要虛擬的夢幻，我要真實的光榮。比世界末日更可怕的是人類文明的末日！如果人類文明被機械文明所取代，那活在虛擬的幻境之中又有什么意義？

程伊川把手伸向船長，拿取了紅色船票。

6個月后，一隊人穿行于火星的風沙之中，走進了一座龐大而簡易的基地。

這里出現了近百只種類各異的動物，隨后又出現了幾畝草地、幾畝農田、一條街道、兩三棟房子……

5年后，基地周圍肆虐的風沙漸漸弱了，沙漠開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溪流、樹木、草坪、田地……

20年后，大樓已拔地而起，街道上人來人往，空氣清新，周圍是綠水青山。何月朗和他的船員將月球上的人接了過來。

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徹基地，程伊川有了他的第一個孩子。

（責任編輯 / 高琳? ?牛一名? ?美術編輯 / 胡美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