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選擇的路

張良計

我曾經的老板是一位女強人，她的人生經歷非常豐富，每次和她聊天我都獲益良多。有一次，一個年輕人問她：您的第一份工作是什么呢？我暑假一直在書店實習，但是覺得沒有什么價值，一直很害怕，對未來簡直不敢想象。

她的回復如下：我二十歲時在星巴克打工，這有意義嗎？當然有啊，要自己去賦予它意義。在餐廳里洗盤子有意義嗎？有啊，需要你自己琢磨。難道只有拯救地球才有意義嗎？等你想好決定做什么有意義的事情時，恐怕為時已晚。

我很贊同她的觀點，年輕時，本應該去闖去跌倒。考慮太多就像給自己無形中筑起一道道圍墻，你還沒有跨出去，就被死死禁錮在原地。很多人期望能做出一份完美無缺的人生方案。到頭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個有風險，那個失敗了怎么辦……花大把時間做分析、聽建議，可人生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而變化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變的東西。

我十幾歲的時候，愿望很簡單，就是能夠解決溫飽問題，不再向家里伸手要錢。改變世界？我連世界是什么樣的都沒完整看過。活出自我？我連自己要什么都沒想清楚。那時丟給我什么工作我都去做，找圖片，找新聞，做PPT，旁聽課程……我從來沒想過這些對我未來的職業和人生有什么幫助，因為我根本就想不出來。直到過了一年多，我熟練掌握了這些工作的套路和規則，懂得了基本的邏輯思維方法，我的視野也隨著經驗的積累而更加廣闊，眼界開始更上一層樓，去思考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恰好那時社交媒體剛剛興起，微博的發展勢頭迅猛，各式新媒體平臺遍地開花。我深感這個領域未來發展潛力巨大，于是義無反顧地決定轉行。所謂經歷的價值和意義，不是生活給你的，是你自己思考出來的。人生不是規劃出來的，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隨著年齡的增長，試過的錯足夠多時，我們要學會“復盤”。所謂復盤，是指每隔一段時間回顧過去的作為和得失，包括錯過的機會，做錯的決定，成功的經驗，以及對未來的參考和指引。

我讀大學的時候，曾經被同學帶去做過傳銷。那時候我對傳銷沒有一點兒概念，只覺得被帶去聽了幾次振奮人心的演講，看著那些靠傳銷發家致富的人，驚嘆著那些年紀輕輕就當上全國銷售總監的人，就覺得我也能行。結果接下來兩個月里，我一個客戶都沒有找到，自己還倒貼了好幾千塊錢。幸好那時我警惕心起，及時止損，想辦法退出了團隊，回歸到正常的學習生活中。

這算是我人生經歷中一個不大不小的“彎路”。事隔多年回憶起來，除了覺得當時自己年輕氣盛，把成功想得太簡單之外，我做出了幾點分析：我的個性和能力不適合做銷售，我非常不擅于經營八面玲瓏的人際關系。再往后，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對自己的人生進行復盤，記錄下自己犯過的錯誤，未考慮周全的細節等，這些“彎路”帶給我的教訓和啟示，遠比一帆風順帶來的成就寶貴許多。

人生選擇的質量永遠是和你的個人能力相匹配的。人在年輕的時候能力有限，選擇自然也有限，抓住一個選擇不斷試錯，是增加經驗和能力的唯一途徑。到了一定的年齡，人脈、經驗都積累到一個量級，這時你會發現眼前的選擇突然一下子變得很多，每條路似乎都是光明大道。這個時候你已經沒有年輕時的精力再去試錯，而對過去經驗的復盤，能讓你清楚地了解自己的個人特性和愿望，從而做出最佳的選擇。這個時候，選擇才開始變得比努力重要。在你沒有資格去挑三揀四的時候，努力更重要。

當你的能力還不足以撐起你的野心時，選擇哪一條路都是彎路，都要磨練，都要吃苦。既然這樣，不如趁年輕時去積極試錯，積累經驗，然后不斷對自己的人生進行分析和復盤，這可比你聽任何的規劃、建議、道理都來得更切合實際。誰都不是圣人，只有體驗過“錯誤”所帶來的損失和懊悔，你才能明白“正確”的標準和意義。

【原載《哲思》，本刊標題有改動】

插圖 ／ 智者善于走彎路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