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民國百貨公司字號金錠嗎

趙志丹 趙宇軒

百貨公司作為我國商業中的新興行業，起源于“甲午戰爭”前后的華洋雜貨鋪，并由部分華洋雜貨鋪在清末民國初擴大規模轉變而來。

清朝時期，國內存在一些經營日用品、手工品的雜貨鋪（店），足以滿足國內自產自銷的需求，但隨著第一次鴉片戰爭以后五口開埠通商，大量物美價廉的洋貨進入我國并逐步占領國內市場，自產自銷平衡被打破。此后，更有部分外國資本家為了節省運輸成本而陸續在我國設廠，加上國內逐漸興起的民族資本創辦的工廠，兩者產出的產品與不斷輸入的洋貨數量遠遠超過雜貨鋪的銷售能力。于是，在“甲午戰爭”前后，一批有實力的雜貨鋪開始擴大經營規模，轉變成專門以經營洋貨、國內工業品及手工業品為主并具有一定規模的華洋雜貨鋪（店）。與原來的雜貨鋪相比，華洋雜貨店出現了質的變化，不僅開始采用講究品類的貨架陳列方式，并且還采用了部分資本主義的管理方法，開啟了我國百貨商業的雛形。

敏銳抓住百貨行業

清末民國初期，民族資本家發現華洋雜貨店遠不及國外的百貨公司，存在經營規模小、商品種類少、經營方式單一等缺點，于是便計劃在國內開設百貨公司。1899年，國內第一家華資百貨公司“先施公司”在香港開辦，獲得巨大成功后又分別于1913年、1917年在廣州、上海兩地開設分公司。受“先施公司”取得成功的鼓舞，上海“永安公司”（1918年開業）、天津“天祥商場”（1924年開業）、上海“新新公司”（1926年開業）、天津“中原公司”（1928年開業）、上海“大新公司”（1936年開業）等實力雄厚的百貨公司相繼開業，這些公司除經銷各類商品外，還經營餐飲、娛樂、保險等業務，因此并未采用百貨公司這一稱謂（圖1）。而國內第一家使用“百貨商店”稱謂的店鋪，據考證為1917年6月在上海公館馬路東新橋街口開業的“組美百貨商店”。1929年8月，國民政府頒布《工商同業公會法》，要求各行業成立公會。自此開始，“百貨”這一稱謂成為本行業專用。

作為特殊的商業團體，百貨公司本身并不生產商品，僅是利用其經營范圍廣、客流量大、大客戶穩定等優勢，采取避開洋行直接采辦國外最新商品進行銷售的方式從中獲利。最初，百貨公司因舒適的購物環境以及豐富的商品種類而顧客盈門，伴隨著國內百貨公司的陸續開設，行業間的競爭變得十分激烈，為了吸引客源不得不采用新穎的銷售方式。除大減價促銷以外，部分百貨公司采用安裝觀光電梯、舉辦時裝表演、贈送禮券以及送貨上門等形式拉攏客戶，個別公司甚至采用自身生產或委托加工緊俏商品的方式來吸引客戶，其中尤以黃金制品最具代表性。百貨公司下設的金銀部，最初選擇經銷國內外最新式樣的金銀首飾器皿，但隨著民國中后期貨幣不斷貶值黃金變成熱門的保值商品，為保證黃金制品的持續供應與招攬更多的客戶，百貨公司開始自身生產或委托銀樓金鋪代為加工金錠等黃金制品，并加蓋百貨公司字號戳記以自身信譽作擔保進行銷售。此種金錠除作為普通商品銷售外，還兼有廣告宣傳的用途，在當時起到比報刊廣告更新穎、更直觀的宣傳效果。

百貨公司字號金錠應被重視

百貨公司字號金錠，留存至今者極其稀少，且混雜在眾多民國銀樓金號金錠之中，以至于一直未引起應有的重視。目前，筆者通過不懈努力，最終發現上海“永安公司”、天津“中原公司”、大連“關東百貨公司”等三家百貨公司所制售的金錠實物，從而驗證了此種營銷模式在當時真實的存在。

永安公司（圖2）于1907年6月由郭樂、郭泉兩兄弟在香港德輔道創辦，1918年9月5日在上海南京路635號開設上海永安公司，除經營百貨商品外，附設旅社、西餐廳、舞場、咖啡室、攝影室、銀業儲蓄部等場所，并首創利用馬路櫥窗展示商品，在上海引起不小的轟動。1929年，郭泉之子郭琳爽出任上海永安公司總經理，開始采用減價促銷、時裝表演等諸多新穎的經營手段，使公司的營業額與知名度均大幅提升。1933年，22層的永安新廈在南京路627號興建，以“統辦環球貨品、推銷中華國產”為宣稱口號，力求“分類營業，包羅萬有，舉凡日用所需及珍奇物品，無不搜集美備，尤以貨色宏博，定價平準，務使顧客滿意”，使得永安公司一躍成為聞名于上海的“四大百貨”公司之一。1956年1月14日，上海永安公司改為公私合營，郭琳爽繼續任公司總經理，派駐公方代表擔任副總經理。

目前，可見一枚帶有永安公司字號戳記的金元寶（圖3），重37.5克，正面帶有“1000”戳記，底部帶有“永安”“足金”戳記。其中，“永安”戳記代表“永安公司”；“足金”戳記代表成色；“1000”戳記代表重量。該金元寶不僅在重量上符合司碼兩，并且在形制及制作工藝等方面與上海銀樓金元寶存在一定差異，由此推測其可能在香港定制生產，這既符合上海永安百貨公司“統辦環球貨品”的理念，在當時又具有吸引客戶的廣告宣傳用途。

天津中原公司（圖4）于1928年由旅日商人林紫垣與原上海先施公司中堅力量林壽田、黃文謙等三人在天津日租界旭街投資修建，為當時日租界內最高的建筑。開業之初，公司以香港、上海各大百貨公司為藍本，打出“推銷中華百貨，統辦環球貨品”的口號，集中采購高檔商品，并設有游藝場、大戲院、酒樓及屋頂露天花園，成為天津最時尚的購物、娛樂中心及華北地區最大的百貨零售商場。“九·一八”事變爆發后，反日愛國運動高漲，位于日租界內的中原公司變得十分冷清，為平衡總店的生意，先于1932年在法租界福煦將軍路（今濱江道）設立分店，又于1934年在北平王府井大街開設北平分銷場，三店通過聯合促銷、發派禮券及連續刊登廣告等方式，逐步贏得華北乃至全國的客源。1939年，天津發生水災，總店和分店因處在地勢低洼地段而被大水浸泡兩個月，經營大受影響。1940年8月28日午夜，總店一樓玩具柜臺起火，火勢蔓延至六樓造成所有商品燒燼，大樓塔尖也毀于這場火災。1941年，公司恢復營業，雖擴大了營業面積但繁華不再，只能勉強維持。天津解放后，中原公司總店改稱“天津百貨大樓”，法租界分店改稱“新中原公司”。

目前，可見一枚帶有中原公司字號戳記的金錠（圖5），重31.4克，正面帶有“天津中原”“金料”“加煉”等戳記，其形制與同一時期天津銀樓金錠基本一致，不排除由當地銀樓金店代為制作的可能。

此外，還可見帶有“北平”“中原”戳記的金錠、金戒指等制品。經筆者考證，其“北平”“中原”戳記并非代表“天津中原公司北平分銷場”，而是代表北平“中原金珠店”。北平中原金珠店，由北平永增軍裝局老板封竹軒于1920年在香廠開設，1923年遷往北京前門外廊坊頭條中間路北，1935年曾攜帶制品參加北平物產展，1936年在西安開設分店，該金店所制的金戒指與香廠時期的銀器均帶有五角星戳記，由此推測五角星戳記可能是該金店的防偽暗記。

關東百貨公司作為東北地區第一家大型國營百貨零售商店，于1949年1月15日在“幾久屋百貨店”舊址開業。幾久屋百貨店于1933年9月由當時日本國會議員、商人岸田正次郎在大連浪速町修建，地上三層地下一層，呈西洋古典現代建筑風格，主營百貨、食品、土特產等中低檔商品，是當時大連三大百貨店之一（其余兩家為三越洋行、遼東百貨店），1945年“八·一五”以后被“大連民主政府”接收后改稱“大連裕華商場”，采用出租柜臺的方式經營，1949年1月15日由“關東公署”更名為“關東百貨公司”，并在旅順、金縣開設分公司。（“關東公署”為我黨于1947年4月3日組織成立的旅大地區民主最高權利機關。）1952年，關東百貨公司并入“旅大百貨公司”改稱“旅大百貨公司天津街門市部”。（圖6）

目前，可見帶有關東百貨公司字號戳記的金條（圖7），重25克，正面帶有“關東”“百貨”“公司”“亭”“足赤”等戳記。其中，“關東”也稱關外，通常泛指東北各省，在此代表大連；“亭”字為押腳戳記。此外，還可見多枚帶有該公司字號戳記的金戒指，其中一枚戒指帶有“大連建華代工”戳記，不僅顯示了該公司與大連建華金店之間非同尋常的關系，還證明了關東百貨公司存在委托生產這一經銷模式。

百貨公司，作為民國時期主要的商業貿易團體，同時也是除銀樓金號以外借用黃金制品進行廣告宣傳的唯一商家，其制售的金錠現今雖難得一見，但卻為我們了解當時百貨公司的經銷模式以及廣告宣傳形式提供了研究實例，并對當今社會的眾多商場在自主創新、合作經營等方面提供了可借鑒的經驗，值得珍藏與進一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