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麗工筆綻放方寸間

林霄紅

上世紀90年代初，知名畫家蕭玉田開始涉獵郵票設計，把傳統中國工筆繪畫藝術融入郵票設計中，讓優秀古典名著、皇家園林在方寸之上絢麗綻放。

了然于胸的“避暑山莊”

1991年，時任郵電部郵票發行局總設計師邵柏林邀請蕭玉田參加避暑山莊郵票設計。雖然第一次參加郵票設計，憑著在避暑山莊長期工作生活的優勢，他對這里的每一個殿堂、每一座廊橋，甚至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像自己的家一樣，景點的表現方位、角度了然于胸。在設計時，他注重繪畫語言裝飾性的秩序美、韻律美，采用中國畫工筆重彩、青綠山水的渲染筆法，將避暑山莊的明湖翠嶺、柳浪松濤、水榭山館表現得淋漓盡致，皇家園林的素瓦莊嚴、恢宏大氣，呼之欲出（圖1）。他用線干脆流暢，又富有彈性，以線馭形，郵票畫面色彩富麗、明快，風格清淡、雅逸，又有現代的裝飾變形。因此，他的設計在6個方案中脫穎而出，郵票一經發行即受廣大郵迷追捧（圖2）。從此，他與郵票設計結下不解之緣，他的工筆重彩藝術在方寸世界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承德普寧寺和維爾茨堡宮》是中德兩國首次聯合發行郵票（圖3）。普寧寺和維爾茨堡宮雖然分屬于東西方文化，但同建于18世紀，都具有高貴的王者風范與莊嚴的氛圍相結合的特點，均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確定為世界文化遺產。蕭玉田工筆重彩手法繪制的圖稿，既有東方神韻，又表現宮殿和寺院的莊嚴雄偉，讓分處亞歐兩大陸不同風格的一廟一宮在同一套郵票中得到和諧完美的體現，在德國波恩的評審會上一舉奪魁。

再現皇家園林四季美景

2000年，郵票印刷局有意邀請蕭玉田參與《頤和園》郵票設計。他因創作任務繁重，加上又覺得對頤和園不如像承德避暑山莊那么熟悉而婉辭。后郵票印制局一再邀約，盛情難卻，他接下設計任務。蕭玉田采用了傳統的工筆重彩畫法，特別選用天然礦石顏料、巖彩和云母等顏色繪制，并結合一些水彩畫法，敷色在厚重沉穩中透出雍容華貴之氣，也不失墨彩酣暢淋漓、透明純凈的效果，表現出皇家園林的富貴與清雅。

蕭玉田通過四季四時、晝夜晨昏、晴雪風月這些自然變化的描繪，再現頤和園的美和內涵。如后湖、玉帶橋、諧趣園等幾幅圖稿，都是在著力體現澄澈、空明、清雅的意蘊，突出“靜”與“凈”的境界。全套郵票的重心——小型張（圖4）表現的是萬壽山的景觀建筑群。畫面以高聳的佛香閣為主體，智慧海、眾香界、排云殿等建筑環列四周，猶如眾星拱月，主次分明，彰顯肅穆的莊嚴感。

擬容寫態繪古人

蕭玉田的人物畫為當今畫壇所推崇，應邀參加《昭君出塞》郵票設計，實現了他用優秀工筆人物畫藝術把重大歷史題材搬上郵票的愿望。

郵票設計是嚴謹的繪畫和設計藝術。為此，蕭玉田對人物的服飾和穿戴及使用的物品等均進行了大量考證，并專門到中國歷史博物館請教古服飾專家，找到了一些有限的關于古匈奴服飾方面的圖文資料。他又請教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的古琵琶專家，明確昭君手中的琵琶造型和彈奏方式。在做了大量基礎工作后，他下筆有據。“昭君”（圖5）一圖描繪了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的美麗，營造了“漢宮秋月，空殿涼生”的氛圍。畫中昭君手彈琵琶，表現出這個“奇女子”的多才多藝。“出塞”畫面以茫茫大漠為背景，刻畫了昭君出塞遠嫁時的豁達、沖出宮禁獲得自由的喜悅，以及肩負民族和解使命的忐忑等復雜的心情，與笑逐顏開迎娶她的呼韓邪單于形成了對照。小型張“和親”（圖6）則描繪了呼韓邪單于冊封昭君為寧胡閼氏大典的宏大場面，大帳前金杯高舉、慶喜宴祥和熱鬧。盡管人物多，場面宏偉，但其構圖結撰綿密精湛，渾穆大氣。

幾幅圖稿繪盡千古一夢

蕭玉田對《紅樓夢》情有獨鐘，年輕時第一次閱讀就被這部中國古典小說巔峰之作深深打動。他用工筆重彩手法，精心繪制了《紅樓夢》組畫，在國內外有著廣泛的影響。《中國古典文學名著——〈紅樓夢〉》郵票從第二組開始由蕭玉田設計。從2015年接下設計任務到2022年第五組完美收官，共歷時8年，他克服了眼疾帶來的困頓，精研、梳理、比較各不同版本的《紅樓夢》原著異同，辯證解析，力求讀懂作者寫作此書的初衷和對郵票選題所涉及人物品性的設定及相關情節的內涵，盡量捕捉到《紅樓夢》全書的靈魂。

第二組設計，他拋開莫衷一是的眾說紛紜，按跡循蹤，從龐雜豐富的內容中梳理出兩條主線：一條是體現作者民主主義思想，揭露賈府這個封建大家族盛極而衰的深層原因這條線，沿著這條線，鞭笞丑惡、揭露偽善，寶玉受笞、元妃省親（圖7）從不同角度體現了這一點。另一條線，則是沿著寶釵黛情感線，弘揚美好、贊美純真。對晴雯、齡官這些底層的小人物，他努力弘揚她們的善良、可愛的一面。

第三組設計突出雅，他經營布局，勾勒渲染，用人物的神態傳遞故事信息。“妙玉奉茶”（圖8）中僅畫妙玉奉茶與寶玉，構圖凝煉、極簡極精。“惜春作畫”（圖9）中惜春手執畫筆，頭微側，端詳著畫面若有所思，既表現了惜春凝神構思、筆不妄下，也著意刻劃了惜春年少、天真、嬌羞的神態。李紈、寶玉、寶釵、黛玉等在周邊圍觀指點，在體現大嫂、哥哥、姐姐們對小妹關注關愛的同時，也傳遞了他們高雅的精神取向與審美追求。

第四組設計主要表現清純見唯美，剛烈證堅貞。“鴛鴦抗婚”（圖10）著重表現鴛鴦激憤、倔強的神態，彰顯她外柔內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格。“寶琴立雪”（圖11）瓊瑤世界，澄澈皎潔，幾株紅梅，蕊吐寒香，疏影橫斜。賞梅立雪的薛寶琴艷質仙姿、神態怡然，人物與環境融為一體各臻其妙，清逸出塵，賞心悅目。

第五組設計時，蕭玉田對取自后40回的4個郵票主題，依第5回旨義，認真比對前80回，揆針理線、剖石見玉，追尋曹雪芹的創作本意，兼采續書不悖曹雪芹文本原旨的描寫，舍棄續作中負評集中的瑕疵，理順設計思路。“黛玉焚稿”（圖14）表現了林黛玉因聽聞“金玉聯姻”之事而迷失本性、臥病在床，焚稿斷癡情、唯求速死的情景。“金玉聯姻”（圖15）重點刻畫了寶玉發現所娶之人不是心心念念的林妹妹時的驚愕，以及寶釵察覺自己淪為沖喜工具時的無奈。“探春遠嫁”畫面上一片大海、一艘大船，盛裝的探春孤零零站在大船上掩面而泣。盡管區區這幾幅圖稿難以言盡這悲喜千般、古今一夢，難以鋪述這“原應嘆息”的鐘鳴鼎食之家盛極而衰、渺渺茫茫，但他希望大家通過郵票，激發對《紅樓夢》興趣，加深對這部史詩式古典名著的了解。

工筆畫藝術具有整飭工細的特點，新中國郵票中不少人物、花鳥、園林都用工筆畫藝術設計，而且都取得較好的表現效果，成為中國郵票中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蕭玉田詩意品典、立象盡意、靜心寫景，保持一顆清、靜、潔、寂之心，所以他設計的郵票也呈現出靜境之美、詩意之美。

感謝蕭玉田老師的厚愛，每有他設計的新郵發行，必繪封相贈。這些手繪封大都為白描手法創作，畫面簡潔而有張力，和郵票主圖的工筆重彩形成鮮明的對比。筆者收集的這些手繪封，也記錄下他設計過程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