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炮兵”創作者與老東家的著作權之爭

文/何可

按照我國著作權法相關規定，創作者借助所在單位物質技術條件，基于完成所在單位的工作任務而創作的作品，屬于特殊職務作品。那么，特殊職務作品的著作權歸屬于誰，創作者享有哪些權利呢？2023年4月26日，江蘇省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發布的一起知識產權典型案例對此給出了答案。

“炮炮兵”作為國內知名卡通形象，自2006年問世后，憑借其搞怪爽酷的表情，風靡各大網絡社區論壇，活躍于QQ、MSN表情包界。2023年“炮炮兵”原型的創作者與其登記著作權人打了一場爭奪著作權的官司，引發關注……

一炮打響的“炮炮兵”

2005年5月，楊某和胡某（夫妻關系）成立了核動漫工作室，該工作室創作的《特殊任務》動畫短片于2005年9月至10月在中國國際卡通數碼藝術周（常州）上展出。

2006年4月，胡某、楊某受邀加入常州卡某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卡某公司”），胡某、楊某負責形象設計和技術；卡某公司負責提供辦公場地、電腦、資金等，并每月向楊某發放生活費。

2006年，“炮炮兵”以卡某公司名義在MSN平臺發布并進行宣傳，還參展了當年的中國國際卡通數碼藝術周，展出內容包括炮炮兵動態頭像和傳情動漫系列（以下簡稱“形象2”），并播放了《特殊任務2》動畫短片，片中出現了多個炮炮兵形象。2006年8月17日，卡某公司作為著作權人就“炮炮兵系列之炮蛋”（同形象2）進行美術作品登記，登記的作品完成時間為2005年10月；作者為陳某、楊某、胡某。

2008年6月，卡某公司出版發行的《炮炮兵之仲夏夜未眠》一書載明“常州卡某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著”“裝幀設計：楊某”，但沒有注明楊某作者身份。2010年卡某公司出版發行的《炮炮兵的Flash修煉術》一書中也出現了大量炮炮兵的形象，未注明作者含楊某。百度百科中顯示卡某公司2005年創立炮炮兵形象，但未注明作者是楊某，反而寫明創作者為案外人郭某。

2007年10月，楊某稱其設計了帶有眼睛的炮炮兵表情包（以下簡稱“形象3”），后以卡某公司名義對外發布。2009年3月，卡某公司作為著作權人將“炮炮兵之炮炮”的形象（頭戴綠色頭盔，身穿綠色短褲，同形象3男版）進行作品登記，登記作品完成時間為2007年5月；作者：陳某、阮某、魯某。

2008年，楊某因故從卡某公司離職后，卡某公司創作團隊又在形象3的基礎上創作了新一版的炮炮兵形象（以下簡稱“形象4”），推出了QQ、微信表情包等。

此后，炮炮兵形象被大量用于商業授權，推出了搞笑視頻短片、漫畫、插畫壁紙、輸入法壁紙、繪本、手機主題等。據百度百科顯示，炮炮兵已成為家喻戶曉的常駐形象。

2009年，炮炮兵形象所屬卡某公司獲得A輪投資后，炮炮兵品牌開啟全面產業化、娛樂化發展之路，在周邊產品、手機游戲、城市主題展、線上線下活動等領域獲得不菲的成績。“炮炮兵”商標分別于2013年被評為“江蘇省著名商標”，2011年至2014年連續4年被評為“中國十大動漫形象”。

創作者與老東家對簿公堂

隨著炮炮兵形象知名度的不斷升高，引發了該形 象創作者與原單位的著作權糾紛。

2022年4月26日，楊某以炮炮兵原型的創作者身份，以卡某公司侵犯其著作權為由，向江蘇省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要求法院判令被告卡某公司停止一切侵犯原告著作權的行為，在國家級媒體公開道歉，并向其賠償300萬元。

楊某認為炮炮兵形象1、形象2、形象3都是其獨立創作的，自己既是作者，也是著作權人。形象2和形象3不屬于職務作品，卡某公司擅自登記為兩作品的著作權人，侵害了其署名權、改編權。

楊某認為：卡某公司的著名IP“炮炮兵”的形象源于其創作成果；卡某公司借合作為名盜用該成果，用各種方式對炮炮兵形象進行改編并通過推出大量短片、漫畫、游戲等獲取大額經濟利益；甚至獲得了A輪巨額融資后，始終未尊重其享有的一系列著作權益，既沒有與其簽訂任何相關協議，也未支付相關費用。

依據著作權法規定，特殊職務作品的創作者享有署名權

被告卡某公司辯稱：第一，楊某不是涉案作品的權利主體。其提供的相關證據表明“小兵”來自核動漫工作室，其也承認《特殊任務》是核動漫工作室的第一部宣傳短片，且2005年的第一版炮炮兵形象的著作權人登記為卡某公司，故《特殊任務》中一胖一瘦的小兵形象的著作權人應該是核動漫工作室。第二，卡某公司對炮炮兵動漫形象享有著作權。卡某公司所創作的炮炮兵形象是2006年初夏時集體創意的結果，當時微軟的MSN要求卡某公司提供有關動漫形象，卡某公司相關人員就動漫形象設定做了長時間的“頭腦風暴”后炮炮兵形象誕生，于2009年在江蘇省版權局進行了著作權登記，著作權人登記為卡某公司。第三，楊某作為卡某公司的員工，創作屬于履行職務的行為，故其參與集體創作的炮炮兵形象屬于特殊職務作品。

法院認定單位侵犯創作者署名權

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首先，楊某并無充分證據證明其是形象1的作者并有權主張該美術作品的著作權。核動漫工作室在《特殊任務》作品上署名、以其名義發表，在楊某未提供充分相反證據的情況下，應當認定該視聽作品的著作權人為核動漫工作室。

其次，形象2、形象3可認定為特殊職務作品，著作權人應為卡某公司，但楊某享有署名權。按照《著作權法》第十八條第一款的規定，特殊職務作品的認定要件包括：1.創作者是與單位存在實質意義上勞動或雇傭關系的工作人員；2.作品的創作是基于完成所在單位的工作任務；3. 作品在完成的過程中主要是借助該單位的物質技術條件，并由該單位承擔責任。

對照認定要件1，本案中，楊某從2006年4月至2008年離職前，其案涉創作系按照卡某公司的要求，在指定的時間、地點完成卡某公司交辦的工作任務，故其與卡某公司之間為勞動關系。

對照認定要件2，卡某公司成立后，經過公司集體討論，決定打造可愛的戴鋼盔的“兵”的形象，楊某系形象2、形象3的主要創作人員之一，是形象2、形象3的作者之一，且楊某在卡某公司“炮蛋”著作權登記時也被登記為形象2“炮蛋”的作者之一。

對照認定要件3，在創作過程中，卡某公司提供了辦公場所、研發資金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研發改進，故可以認定形象2和形象3作品借助了卡某公司的物質技術條件。且卡某公司以其為著作權人完成形象2和形象3等炮炮兵的登記，意味著其愿意對該作品對外承擔責任。

綜上，因卡某公司系形象2、形象3的著作權人，其有關使用行為不構成侵權。但楊某作為形象2和形象3的作者享有署名權，前文所述卡某公司應署名未署名等行為侵犯了楊某的署名權。

2023年4月26日，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該案一審判決結果：被告卡某公司立即停止侵犯原告楊某署名權的行為；被告卡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30日內在百度網站上就本案侵犯原告楊某署名權的行為刊登向楊某的賠禮道歉聲明；駁回原告楊某的其他訴訟請求。一審宣判后，雙方當事人均未提出上訴。

法官點評

按照我國著作權法第十八條的規定：為完成所在單位工作任務所創作的作品是職務作品；一般著作權由創作者享有，單位具有優先使用權；但如果利用了單位的物質技術條件創作并由單位承擔責任的職務作品，其著作權則歸屬于單位，個人只享有署名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