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與公開課

侯衛衛

2005年冬天，臨近期末，學校舉行了一次公開課活動。教室里坐了很多聽課老師。

“任春燕！”角落里一個梳著兩條馬尾的女生迎著我的目光舉起了手。

全班同學都循聲望去，露出驚異的目光，不可思議地注視著這個文靜的女孩子，連我都難以置信：任春燕自覺地舉起了手？

任春燕學習中下游，性格內向，很少聽到她在班上大聲說話，在所有人心目中，她是一個存在感極低的女孩子。在這樣一個場合，在眾目睽睽下要回答問題，太讓人震驚了。

聽到我的點名，任春燕站起來。水靈靈的眼睛里有一絲甜甜的笑意，白色的臉蛋兒微微泛紅，窗外的一縷陽光照進來，任春燕沐浴在粉色的霞光里，如春日里一朵盛開的花。

我百感交集，我懂得這個女孩子的心聲。

初一時，有次她爺爺來學校領取基金會的資助款，我才了解了任春燕的情況。這是一個苦命的女孩子，父母雙亡，由爺爺奶奶帶大，這樣的家庭注定了任春燕無法像其他同學那樣活潑，似乎與他們還有一種距離。

有次我注意到她很興奮，她穿了一件艷艷的衣服，但我總想落淚，因為我知道那是她母親時代的衣服，幸虧沒有同學關注她，也少了女孩子們無邪的嘲笑。我輕輕走到她面前，贊美她的衣服很漂亮，她高興地朝我笑笑，開心得像一只飛舞的蝴蝶。

有時課余我會和她聊幾句，課堂上多關注她幾眼。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么，我只是心疼這個孩子。

任春燕是一個極其有心的孩子，我感慨萬千。她知道在公開課上我需要學生們的發言來營造和諧的課堂氣氛，為此她提前做足了功課，精心準備了很長時間，甚至我想她可能醞釀已久，為此內心進行過激烈的斗爭。因為膽小的她要在這么重要的場合站起來，需要多大的勇氣，一個羞怯的女孩子用這種戰勝自我、突破自我的方式回報著我，表達著對我的感激。這一點多么寶貴啊！

畢業后幾年，我向學生打聽，任春燕已經結婚成家。我并不意外，她不可能像其他孩子那樣在外面打幾年工，賺點錢，個人瀟灑一下，而是待在家里孝敬已是風燭殘年的爺爺奶奶。她的身上有更多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讓她輕松不起來。她的青春歲月短暫而匆忙，并沒有華麗盡情地綻放過。

讓我稍感安慰的是，在她黯淡的讀書生涯里，我用少許的溫暖讓她感受到了生命的亮色。

而這個小女孩兒在公開課上的發言也驚艷了歲月，成為她一生中亮麗的光！